第159章 斯人已逝

  佐藤雄這一路上都有點魂不守舍的。

  雖然他的步伐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利落，保持警戒的注意力也沒有下降，但有關豪傑的事卻一直在他的腦袋裡揮之不去，如同一隻盤旋在他思維上空的海燕。

  他和豆子在進入地下前早已檢查過霧居山附近的情況，起碼在能量雷達的偵測範圍內，兩人都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威脅或是奇怪的痕跡。

  可豪傑還是不見了。

  「會在哪一層呢……」此時的佐藤雄已經帶著豆子重新走進了防空洞略顯幽暗的隧道中，他對這條路已經算是相當熟悉了。

  「A區和B區的空間容量絕對放不下那麼大一台機甲，按照豪傑的高度，首先就應該排除這兩個區域。

  「C區從地圖結構上看有足夠的垂直落差，但C區的分層問題很大，不可能有一個貫穿C1到C3的垂直空間而且沒有任何遮擋。

  「D區的情況和C區差不多，但我們最後殺死怪獸的D4區倒是絕對夠大……」想到此處，佐藤雄又一次打開了全息地圖。

  在戰鬥過程中他也沒有忘記收集數據，經過一番又一番拉鋸戰後，系統已經基本繪製出了整個D4區域的三維地形圖。

  「該探索過的地方都探索過了，豪傑那麼大的機甲總不可能發現不了，難道是被血水溶解了麼……」

  佐藤雄無聲地嘆了口氣，假如刑天所說的情況屬實，豪傑就只可能是這種結果。

  那可是陪伴他征戰多年的機甲啊！

  儘管理智告訴他豪傑多半已經化作了一灘血水，永遠地和怪物一同被埋葬在那裡，可佐藤雄還是希望事情存在一線轉機，一個看似沾滿了各類機緣巧合的轉機。

  另一邊，坐在動力裝甲中的豆子情緒也十分低落，本來就身材嬌小的她只能勉強駕馭伸縮到極限距離的控制器，所以豆子不得不用一個非常難受的姿勢卡在座椅上，這樣她才能保證自己能操控動力裝甲及時做出反應。

  生活中的豆子也常常會遇到類似的麻煩，軍團里沒有一個人的個頭像她一樣小，加入守望者聯盟需要經過嚴格的身體素質審查，所以即便是最通用化的制式裝備，也不符合豆子的使用尺寸。

  別人穿到上身的防彈衣在豆子身上可以覆蓋到接近膝蓋，別人可以用標準姿勢持握的槍豆子拿起來就像扛著什麼重火力裝備。

  幾乎所有東西對豆子來說都是不合適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都會比她要用的尺寸大上一號。

  只有豪傑，這個在所有兵器里堪稱最大尺寸的傢伙，有一套給豆子量身定做的鐵馭駕駛套組。

  正是因為這樣，豆子才會無怨無悔地坐上這台每次出戰都必須和怪獸爭個你死我亡的巨大機甲，贏下一場又一場殘酷無比的戰鬥。

  這台充滿了血腥和暴力的冰冷兵器，是為數不多能讓豆子感覺到溫暖的東西。

  她沒法像別人一樣通過訴苦來與別人分擔自己的悲傷，所以她總會把所有的心思和情緒藏在心裡，在某個月光能照進地下城市的夜裡，一個人無聲地將眼淚抹在枕頭上。

  沒用多久，兩具動力裝甲就站到了岔路口前。

  或許是因為自己心心念念太久的緣故，明知該往右邊走的佐藤雄卻有一種奔向左邊的衝動，他總覺得豪傑就在地下建築中的某處等待著自己。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位生死未卜的戰友在向佐藤雄呼救似的。

  糾結了數秒後，佐藤雄還是堅定地朝右邊的岔路邁出了步子！

  相信理智而非直覺，是他作為一個軍人必須遵循的鐵律，哪怕他想要找回豪傑的情緒再怎麼強烈，他也必須先保證幾百名老人的生命安全！

  豆子也毫不猶豫地跟上了佐藤雄的腳步，她或許還沒有像佐藤雄那麼高的覺悟，但她相信佐藤雄做的決定是正確的。

  「佐藤上校！豆子小姐！」再次見到兩人的小林助，臉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慶幸和喜悅，「太好了，你們沒事就好！」

  同處一座山中，小林助也能感覺到來自百米深的地下傳來的巨大動靜，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不是地震了，直到他隱約聽見了許多像是嘶吼與爆炸的響聲，才確定地下爆發了戰鬥。

  直到不久前一切歸於平靜，小林助仍然沒能放下那顆懸著的心——他不確定自己下一次遇見的是敲門的佐藤雄，還是砸門的怪獸。

  現在看到兩人平安無事，小林助的心裡自然是欣喜若狂！

  「抱歉。」佐藤雄接受了對方的擁抱，並用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直美子她們已經遇難了……我們去晚了一步。」

  他能感覺到小林助的身體似乎變得僵硬了一些。

  「……佐藤上校不必道歉，她們遭遇不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我總是抱著僥倖心理。」小林助用手腕揉了揉眼眶，擠出了一個既真誠又勉強的微笑，「最起碼兩位活著回來了，這就夠了。」

  有怪獸的地方，就有死亡。

  擅自冒險的人往往是死的最快的人，這是自戰爭爆發後大多數人學到的經驗。

  小林助知道，石村和直美子他們也知道。

  但為了謀求那一絲渺茫的希望，為了能讓更多的人活下去，石村和直美子還是決定冒著巨大的危險前往外界。

  「這是我從石村身上發現的遺物，你認識他們，我就交給你吧。」佐藤雄從側兜里摸出了那張帶有血跡的照片遞給了小林助。

  「啊……」小林助顫抖地接了過去，看著照片裡甜蜜微笑的兩人，以及照片背後那行娟秀的小字，再也沒能忍住淚水。

  「抱歉佐藤上校……他們是土生土長的沖岡縣人，我和他們是兒時的玩伴。」小林助依稀記得自己大學畢業剛回來時，還是石村和直美子幫他重新熟悉這裡。

  「沒關係，想哭就哭吧。」像這樣的情景佐藤雄已經見過了不下百次，只是每一次遇到時，佐藤雄心裡最柔軟的部分總會被觸動，「他們的犧牲不是毫無意義的，我們要好好地活下去，才對得起他們。」

  「……佐藤上校說的是！」小林助深吸了一口氣，「兩位快進來吧，老人們服藥的時間也快到了。」

  佐藤雄最後看了一眼因防爆門尺寸而不得不停在隧道中的動力裝甲，才動手拉上了門。

  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