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雨(中)
2023-11-19 08:17:54 作者: 南橋二號機
另外一個女的有些奇怪,她不太願意與村民們交流,卻很喜歡和那個女人混在一起。我在不久前朝著她的雜物間裡扔了一塊石頭,我希望是命中了。
聽村民們說,因為村子裡準備挖一口新的水井,所以想要把那個女人想辦法給趕走。
這很正常,畢竟在村民們看來,那個女人就像是瘟疫一樣。自從在水井邊上撿到了她之後,村子裡基本就沒有收成好的時候,要不是當時的村長執意要把這個孩子撫養成人,估計根本沒有人願意花費自己家的存糧來把她養大。
現在好了,老村長已經死了,負責運送他屍體的送葬隊伍剛走沒多久,自然是沒有任何人會阻止村民們想要將她趕走的心。
一個幾乎擾亂了村子內的氣運,手裡捧著一本其中文字根本看不懂的書籍,唯一一個能夠在井邊打水,還喜歡在井邊對著不存在的東西自言自語的人,村民們肯定很討厭。
但我覺得這樣不行。
她的罪還沒有償還清楚,這些年來對於村民們造成的恐慌心理,以及村子早些年的收成問題,這些她都應該賠禮道歉。
更重要的一點是……我的弟弟該怎麼辦?
現在他已經瞎了,更是被村民們認為是看見了不乾淨的東西才瞎掉的,連親生父母都不敢認領他。
這個女人倒是和其他男人離開,過起了幸福的生活,那我的弟弟呢?
我不能讓她就這麼輕鬆的離開。
回到家裡,我從我的床下,抽出了一個髒兮兮的盒子。
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條有些起毛的繩子。
這條繩子,就是當年,消除了罪證的繩子。
這條繩子不是我藏起來的,是他在勒死那個女人之後,將這條繩子放在盒子裡,當著我的面將盒子放在了我的床下面。
這麼多年了,我都不敢想起這個東西,但今天不一樣了。
我還記得當年我的弟弟是怎麼做到的,那改變了我人生的一夜,每一個細節我都爛熟於心,因為每晚我的腦子裡都會將這個場景重現。
雙手有些顫抖,我知道,我不是在怕。
是我心中,最本質的獸性在敲打著我的理性。
即便我知道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錯誤的,很有可能是無法挽回的,但是我的獸性卻完全壓制住了我的理性。
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出現在了雜物間的邊緣。
燭火飄搖,我睜著眼睛,卻像是閉著,因為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沒有敲響門面,因為我知道敲響門面一定會打草驚蛇,於是我從今天白天被打碎的窗戶處翻了進去。
那個女人背對著我,燭火照耀著她手中那本紙皮古樸的書籍,映照著她迷茫的面龐。
我在做什麼?
我不知道。
我在想什麼?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當我的手抓住繩子時,我這些年來的所有恐懼,所有因弟弟而起的自卑,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我聽不見叫聲,也感受不到掙扎的變動,我只是麻木地抓著繩子的兩頭。
直到下一秒,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水井,哥哥,」我聽見了那熟悉的聲音,我的弟弟蓬頭垢面地從雜物之中鑽了出來,他沒有眼球的眼眶只包裹著黑暗,就像我所看見的那樣,「去看那口井,只要你不瘋掉,你就會來感謝我的!」
我手鬆開了,她落地的聲音就像是我心中某些東西落地的聲音一樣,我突然意識到,要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真的執行了下去,可能就會造成什麼無法彌補的情況。
我慌了。
我第一次這麼慌張,我神使鬼差地將地上的那本書撿了起來,然後奪門而出。
天上沒有下雨,可我的衣服已經被浸濕了。
等到我再度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跑到了我朋友的家門口。
正好,他們今天正在因為某個人的生日而聚集在一起,有說有笑,直到我闖入了房屋之中。
「你怎麼了?看起來好慌張啊,」一個人笑著對我說道,「你很久沒有這麼慌張了。」
另外一個人注意到了我手中的書,「咦?這不是那個妖女的書嗎?」
我環顧周圍,房子裡加上我,一共有十多個人,我深呼吸一口氣,卻並沒有坦白我自己剛才所做的事情。
我的腦子裡,只迴蕩著那熟悉的聲音。
「水井,哥哥,去看那口井,只要你不瘋掉,你就會來感謝我的!」
我的腦子裡不可扭轉地回憶起了那口水井,他們還在安撫著我的情緒,其中一個人奪過了我手中的書,翻看起了其中的內容。
所有人都在看書上的內容。
除了我。
我對書上的內容不感興趣,我只是瘋狂想要撇清我腦子裡的聲音。
「這是什麼啊!根本看不懂!上面真的是人寫出來的字嗎?真難看!」一個人將書直接扔在了地上,發出了暢快的笑聲,「哈哈哈,肯定是文盲寫出來的字!」
其他同伴們附和著,直到下一秒,我注意到有一個人站在了門旁。
「警察!不許動!所有參加銀趴的人給我雙手抱頭蹲下!」
他一邊在嘴上說著,一邊找到了被他們踩在腳下的書籍,彎腰將其撿了起來。
我認得他,他就是那個異鄉人。
「書籍這麼寶貴的東西,你們居然直接扔在地上?」他瞪著我們,「知識就是力量,難道這句話你們都不知道嗎?」
其中一個人回答道:「我不知道!」
然後書本就落在了他的頭上,「現在知道了嗎?」
「知……知道了。」
他看了我一眼,隨後翻開書,粗略地掃過上面的內容,表情變得扭曲了起來,嘀咕了一句,「有點兒像是我在上課的時候半夢半醒時做的筆記,有夠難懂的。」
「東西我沒收了,以後沒有別人的同意,不准偷人家的東西!」他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對,補充了一句,「即便是經過了別人的同意,也不准偷人家的東西!」
他走了,參加生日宴會的年輕人們冷靜了下來。
但我還沒冷靜下來。
我的心臟在狂跳。
甚至,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在那個時候說了一句話。
「我們,去那口水井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