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不選擇

  初霽仍然感到失去她的恐慌，他抱緊她，打開胸腔，不斷的將人往肋骨裡面包裹。

  「我曾親眼看著你拋棄本體，就像拋棄了我，親愛的那太難受了，我不想再承受一次。」

  林喬又一次的明白，自己放棄本體會給所有初霽的意識帶去痛苦，真正的愛人或許就在眼前，或許還在本體的身體內，祂們時時刻刻承受著情感的多變。

  「所以你在陪伴我的時候很開心，其餘分裂出來的初霽在暗處嫉妒和難過，但又會享受你和我帶來的精神愉悅，是嗎？」

  她還沒有說本體的情況，看著眼前的初霽點點頭，也明白祂們現在感情上的割裂感。

  她沒有辦法滿足所有分裂體，導致他們一邊相互傳遞難受的情緒，一邊感受初霽與她在一起時的快樂。

  另一邊本體的心理又是怎樣的？絕望又破碎嗎？祂們又是在共同忍受這種情緒。

  太分裂了。

  祂們獨特的構造註定不能被區分開，不然該怎麼消化這些痛苦又愉悅的感情？總有人會得不到，一輩子永遠在角落裡藏著一份痛苦和她生活嗎？

  林喬淺淺微笑，手抵在初霽堅硬的骨頭上不讓自己被完全吃下去，眼裡氤氳著水汽，溫柔說：「初霽，我怎麼會讓你痛苦。」

  今天傍晚，一波出去打獵的人在樹林裡遇到了敵襲，兩隻藏匿在深處的觸手怪，伺機而動。

  是之前銷毀過其他營地的強盜團，但這次的規模更加大，因為在北邊極寒地出現的大量傷亡事件，讓他們出動了所有人耗時許久找到這裡，並且直接從森林進入繞路向這裡碾壓。

  大家都在緊急備戰。

  從流浪城帶到營地的武器不少，辛露也沒把握能把那群人全部處理掉，她來找林喬，想拜託她把營地里沒有戰鬥力的人都送走。

  整個營地充斥著緊張的氛圍，站在車頂舉著高度望遠鏡的齊洛大聲說：「再快點！我看見他們的車燈光了！他們過來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他的望遠鏡視野里，驟然出現一個與車燈截然相反的暗紫色電光物質，它們像扭曲成群的海蛇，死亡圖騰上的發光可怖紋路。

  「什麼東西？」

  齊洛下意識放下望遠鏡，伸長了脖子肉眼望向那片死林。

  「轟隆！——」

  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

  一群鳥受驚撲閃著翅膀飛騰而起，佇立在那死亡多時飽含雨水腐蝕的枯樹群，接連倒塌。

  看不清是是什麼變故，齊洛再次拿起望遠鏡去看，滿目駭然。

  「天！」

  原本成群密集的敵人車群變得零零散散，強盜有的被砸死，有的被閃爍電光的怪物甩到了樹梢上穿透，連望遠鏡都容納不下的電光巨物在緩緩蠕動。

  「林子裡還有別的東西！」

  齊洛跳下車頂，心驚膽顫的找到辛露還有另外幾負責營地安全的男人，「看起來那群強盜變成了祂的盤中餐，我說最近為什麼樹林裡的獵物變少了，果然是有一個大傢伙！」

  話落，一聲詭異的嘶嚎響徹。

  一條巨型的觸足，遍體閃爍著紫色電光，從森林沖竄起直入天空，又向某個方向存在的敵人狠狠劈下，帶起的一陣狂風掀起腳下沙礫直逼營地。

  林喬眯起眼抬手擋風，很快就認出那絕對不是本體的足肢，她不由得開始擔心。

  她扭頭問身邊的初霽，「葉時過來了？」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還有第三個觸手怪。

  初霽眼底暗色涌動，他完全可以說實話告訴林喬所有陰謀，祂無法說出口，作為分裂體的他可以感知到林喬此刻的情緒。

  無論是來自本體的精神桎梏還是心中始終相連的那份情感，還是有關她已經做出的選擇，祂低聲說：「是葉時，祂知道本體分裂了太多的我，祂現在虛弱的可以隨時被同等級的葉時吃掉，那是很好強大自己的養分。」

  林喬望著遠處黑暗裡的足肢與電光觸足交戰，目光錯愕。

  她陡然想起之前與葉時相遇的種種。

  祂的能力是預知，輕而易舉就能知道未來她的每一步選擇，祂故意送上來的溫暖其實和那個被當成寵物的人類沒有什麼關係，只是藉由這個名頭讓她放鬆警惕，讓她按著命運的步驟走。

  祂早就預見了本體會分裂，祂早就準備守株待兔，在本體最脆弱的時候吃掉祂麼？

  葉時還真是夠惡劣的。

  林喬認為自己探索到了真相。

  她立即去摸辛露的口袋，「車子借我用用。」

  在邊上的齊洛立刻過來阻攔，甚至很不贊同的瞥了初霽一眼，「我沒聽懂你們之間的對話，林喬，裡面很危險，你不能去。」

  林喬拿到了車鑰匙，對上齊洛擔憂的目光，她忽然朝著他伸手，手背就在他眼前咔嚓一聲變形，骨節位置從皮肉里鑽出兩排尖銳短小，又足夠致命的骨刺。

  齊洛呆住了。

  「你」

  林喬垂下手，「我不是進化者也不是人，齊洛，這裡的混亂很快就會結束，不用為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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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跨坐上辛露的摩托車，初霽在背後抱緊她，手指化為觸足纏繞在她的腰間，防備的豎瞳掃過齊洛，宣示主權。

  等他們遠去，另外兩個強壯的男人反應過來，驚聲道：「那觸手我終於想起祂是誰來了！辛露！你竟然放任他們混進我們的營地里！」

  方文柏直接擋在她面前，悠悠然地說：「林喬是個好姑娘，那是她的怪物，用不著太擔心。」

  齊洛則滿臉複雜。

  森林深處著了火，燃燒著那些乾枯的樹幹咔嚓作響，濃煙里兩個人高馬大的強盜被甩到林喬腳邊，吐著血，驚恐的抬手向她伸去，「救救我。」

  林喬加速了油門，面無表情的路過，就在那些哭喊聲中，還有不少強盜拿起武器試圖跟初霽與葉時對抗的，都被祂們沒有意外的碾成了泥混入地面沙礫。

  本體聞到了林喬的氣味，確定她的位置，分出觸足過去迎接。

  「離開這。」

  足肢擋住她前進的路，裂開一張嘴巴發出低沉微弱的男聲。

  林喬停下機車，下來後直接問：「不是還欠一個選擇麼。」

  紫色的電光還在濃煙中糾纏著，面前的足肢一下變得激動，觸手攥著她的手腕一下將她推到分裂體的懷裡。

  初霽立刻將林喬抱穩，不贊同的看著祂：「小心點，你想她摔跤才滿意？」

  本體咬著牙，嫉妒的眼紅，「對，你來找我，是因為你還差一個選擇，你是來告訴我選擇誰的麼？」

  「啪嗒。」

  頭上落下一滴雨。

  林喬用手指抹了一下，平靜說：「我做不出選擇，是你故意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面前的觸足因為本體鬥爭而感到疼痛，痙攣了一下。

  祂的聲音極力藏匿著脆弱與顫抖，「難題？林喬，你找不到愛人的存在嗎？」

  頭上的雨滴落幾次後就加急加大，嘩嘩的往下落。

  身後的初霽伸出足肢化為屏障，幫她擋住大雨。

  祂很不高興本體像只刺蝟一樣扎著祂的愛人，但又無可奈何，祂輕柔的抱著林喬，「讓祂去死算了親愛的，只要有我愛你就夠了。」

  本體都死了，分裂體又如何存活？說到底，祂們的存在不過都是借用了祂的力量。

  濃煙正在被雨霧往下壓，林喬偏頭，對身邊的初霽說：「過去幫忙吧。」

  祂不同意，「我留下來保護你。」

  「初霽。」她單獨喊了祂的名字，眼神溫柔又寧靜，祂卻從中已經看到了離別的滋味。

  身為分裂體的祂想要哭泣，眼眶很快就變得濕潤，「你不要我嗎。」

  一時間，所有的分裂體包括本體都心疼了一瞬。

  大家的心臟都是一塊拼圖里扣下來的，痛感相連時的體驗，讓一時分神的本體「初霽」被葉時充滿電光的足肢捲起，一半身軀都塞進了那深淵巨口中。

  哪知道祂突然就不反抗了，葉時一時間吐也不是，吃也不是的就這麼僵持住了。

  林喬摸摸初霽的臉，仰頭在祂唇上親了一下。

  「我愛你。」

  初霽微微一愣，輕輕蹭著她的鼻尖，輕嘆：「真不想與你離別，太疼了，林喬。」

  「會再見的。」她笑笑，推開祂。

  注視著一切的本體隱隱透過初霽的心思，知道了她誰也不要的想法。

  到底還要怎樣做呢？

  祂真的看不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化作觸手怪物的分裂體初霽最終進入了戰爭的中心地帶，濃霧已經散去大半，那些紫色的光紋照亮了半個森林，也讓林喬看清了戰況。

  本體正在被葉時吞噬，糾纏在一塊顏色不同的觸足鋪天蓋地，時不時的因為撞擊地面發出巨響，而她的孩子們也正參與其中幫助祂們的父親。

  「把分裂體都吸收了，你能打得過祂嗎？」

  一直密切觀察林喬舉動的「初霽」，觸足上的玻璃眼珠一個接著一個鼓出來，圍繞在她身邊似乎要將她看穿。

  「不一定。」祂緩緩說：「需要時間。」

  林喬平靜的點點頭，「好，我等你，你活著，我和你談談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