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永鎮

  「走嘍走嘍！掃大街嘍~」

  穆勒他們已經好久沒見過這麼多人了，他們甚至一度忘記這曾經是一個居住了100億人的龐大世界。

  永鎮居民們從貨櫃樓里撒出一片又一片的白色顆粒，期初穆勒他們以為是貨櫃樓不結實，是樓房進雪了，後來才發現不是，居民們從樓上往下撒的不是雪，是鹽。

  鹽接觸到雪後，迅速將雪融化掉，居民們依靠這種方法清掃了自家門口那該死的雪牆，從貨櫃房裡走了出來。

  「啊……鬧了半天，這是個內拉門。」穆勒推了推剛剛那個人腦袋鑽出來的牆，推開了一扇小門。

  「所有居民注意！請各位前往各區指定位置進行清掃工作！A區居民負責主幹路，B區C區居民負責城牆外側，D區……」

  居民們有組織的從貨櫃房裡走出來，他們無論少小老大，手上都拿著各自的清雪工具，從小孩用的小塑料鏟子，到以前專業掃雪用的大掃把，大鏟子，一應俱全，這些居民穿著厚重的棉衣，有說有笑的前往各自的指定區域。

  「哎……你是這次掃雪，能從雪裡掃出幾個死人？」

  「我不知道，應該不下十個吧，前兩天亨利不就沒及時趕回來嘛……我估計一會就能看見他。」

  「嘿，亨利那人命大的一逼，我還真就不信他會死的這麼隨意！這樣，咱倆賭一把，我堵亨利沒死，我要是賭輸了，就賠你五個瓶蓋，成不？」

  「行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走著瞧吧！」

  ……

  「真壯觀啊……」穆勒看著眼前這聯合掃雪的景象，感嘆到。

  「好多人啊……」餘燼附和道。

  城牆頂上那個人還在用大喇叭喊著：「請所有居民將雪鏟到指定位置堆起來，用工業鹽統一融化！遇見死人不要慌張！分辨死者身份，上報該區域負責人，並尋找死者家屬才是正確的選擇……」

  「班長~這裡掃出來個死人！」距離眾人不遠處，一名掃地的居民操著一口濃重的湖北口音說道。

  穆勒等人趕緊上前查看，發現是一名穿著灰色長袍的男性趴在地上，他臨死前右手緊緊的捂著心臟，左手抓著貨櫃房的欄杆，死時的表情看起來相當痛苦。

  「嗚……他是活活被凍死的，好可怕……」詩珊從穆勒的背包里探出一個腦袋說道。

  還沒等她感嘆完，餘燼就一把把她的腦袋塞了回去，低聲罵道：

  「你個小貓崽子不要命啦？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沒有見過貓？萬一讓那些居心不良的人看見你，該怎麼辦？」

  詩珊略帶委屈的喵了一聲，再也不敢探出頭來了。

  「他不是凍死的……」穆勒雙手掐腰，仔細觀察道：「你們看，他死前面部表情極度痛苦，雙眼緊閉，右手還緊緊握著胸口，基本排出了凍死的可能，應該是死後才被雪埋住的。」

  「那你說說看，他是啷個死的嘛……」一名圍觀群眾問道。

  「根據我的經驗……他估計是死於心臟病……」

  不一會，班長趕過來了，不過人家可沒這心思了解這人是怎麼死的，他把死者翻過來仔細觀察其面貌，不禁嫣然一笑。

  「呦呵？這不是亨利嘛！」

  宿傀聽到他一旁的兩個圍觀群眾竊竊私語。

  「哎，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說亨利死了吧，你還擱這不信……別廢話了，把錢給我！」

  「啊這……」另外一個人輸的明顯很不情願，只能把一開始約定好的5個瓶蓋塞給他。

  ……

  「哎哎哎？內倆鐵皮罐頭！還有捏個蒙面的小屁孩！你仨想跑哪去啊？趕緊給我死過來登記！」

  穆勒等人聽到了那「來自城牆的呼喚」，他們注意到周圍人看他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只得老老實實回到城牆邊。

  穆勒等人前腳剛轉身，後腳就有一個老太太連滾帶爬的鑽進人群，衝到死者身旁，不一會，眾人身後傳來了那震耳欲聾的哭聲。

  「哎呦……我滴兒啊……你咋能那麼自私……拋下你的娘啊……」

  而這一切，都被詩珊從背包的縫隙中看的一清二楚。

  ……

  等穆勒等人回到城門邊，發現城門和城牆外側的積雪也清理的差不多了，之前嚇到穆勒的那個人早早的架好了桌子椅子，生好小火爐等著他們了。

  光從面貌上看，這人少說也有60多歲了，但是他這硬朗的身子骨看起來可不像60多歲快70歲的老人，從他提火爐和架椅子那穩健的動作來看，這人的體力可能不比穆勒差。

  「排好隊啊，一個一個來……那個將近三米的鐵皮罐頭，你先來！把你的姓名年齡性別以及身份什麼的都報一遍，我才有資格給你開放行證，不然就算你混進鎮裡也會因為沒有放行證活不下去。」

  「呃……」穆勒只能照辦，「我叫……」

  ……

  「啊……穆勒……」老頭拿牙咬著筆尾巴，他已經填好了穆勒表格上所有的信息，但是在穆勒這個「穆」字上卡殼了。

  穆勒並不感到奇怪，這年頭，廢土人會寫字，會認字就一個讓他很驚訝了，有兩個字不會寫？那再正常不過了。

  最後穆勒注意到，那老頭是用拼音把這個「穆」字呼弄過去的。

  「對了……內個啥，你從動力裝甲里出來一下，隨我到這邊拍個照，放行證上沒有你的照片可不行，那幫子廢土佬不識字，必須得看你的照片才能認出你來。」

  「這麼說……您老和我們一樣，都是冬眠者？」穆勒來了興致，開始和老大爺套近乎。

  「冬眠？那都是土豪玩的玩意……」老大爺的目光飄向遠方，眼神里充滿了淒涼，仿佛在回憶過去那艱苦的歲月。

  「我和這些人不一樣，」老大爺指了指掃完雪，在街上閒逛的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我們這一輩的後代，當然也有些地下城的重刑犯和冬眠者，他們對這個時代適應的很快，而我？天災降臨的時候我才10歲啊……」

  穆勒震驚了，眼前這個68歲的老人，竟是在這該死的末日裡生存了整整58年的神人！換句話說，這個老人本身就是一本活脫脫的人類末日掙扎史！

  「那這永鎮……是個什麼來頭？」穆勒心說這老頭要是沒說謊的話，估計是親眼見證了永鎮發展史的神人，搞不好這永鎮還是他親手創建的，跟他套近乎套好了，對自己以後的幫助應該不小。

  「這永鎮啊……在災難之前叫貝塔小區，下邊啊，有個三層的地下車庫，天災來臨前一個星期，這個小區的書記們組織居民帶著物資躲進了地下車庫的最深處，當時大概躲進來1000多人吧……」

  「後來呢？你們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後來……」老大爺喝了一口水，表情變得非常難堪，眼睛都直了。

  「後來隕石落地的時候衝擊波把我們整個小區都夷為平地，甚至波及到了地下一層，我們就一直在地下求生，吃吃老鼠啊，吃吃蟲子啊……」

  老頭頓了頓，突然提高音調罵道：

  「那TM才叫人間地獄呢！兩伙人經常因為小半隻老鼠打架！出人命變成了我們的日常……後來我們才發現出人命不是什麼壞事。」

  「那時候我們的人口只減不增，也都沒有遺體，人一死我們就給分了。等到後來，我們重返地表的時候，只剩700多人了……唉，這碼事想想就折壽！」

  「當時我們一家三口都逃到地下去了，有一次我爸說他找到一個老鼠窩，可以去搞點吃的，結果他這一去就沒回來，等到晚上分配食物的時候……我和我媽分到了……分到了我爸那一截煮熟的右小臂……」

  老頭說到這已經是老淚縱橫了，穆勒心說怪我，不應該提這碼事，他趕忙轉換話題，問起這地面上的永鎮是怎麼建起來的。

  老頭不用談這個話題了，當然很高興，繼續說道：「大概是隕石紀元30年的時候吧，地下二層突然鑽進來一隻牛犢大的耗子，當時給我們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但那耗子的確減緩了我們當時的食品匱乏問題，根據我們的考察，發現這耗子是從地表上鑽洞鑽進來的……」

  「當時我們也顧不上什麼生物變異啊，世界末日啊……我們能想到的唯一問題就是餓！當時我們就組織了一批地表偵查小隊，離開地下車庫去地表勘探，我當時就在那批小隊裡，成了第一批與地面接觸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