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沒有妥協可言

  能夠感覺到那個荒野上過來的犯罪分子已經被人頭掛件攔了下來，所以魏衛一點也不著急。

  人頭掛件這次的表現當真不錯，居然沒有裝死到一切塵埃落定，當然，比起一開始就不打算裝死的幽靈貴婦，還是差了一點的。

  這一次的襲擊事件，來的人太過特殊，無論是秩序主教，還是流浪教會的這位，都有著太多的信徒與支持者，所以名義上是他們兩個人聯手制訂了這個計劃，但是廢鐵城裡，卻已經有了太多有異心的存在，魏衛這時可以感受到他們，但是卻沒有什麼興趣一個個的去把這些小蝦米給抓出來。

  讓人頭掛件和幽靈貴婦去解決，挺好的。

  他臉色平靜的向著那位流浪教會的大人物被攔下來的小巷子走去，不急，但腳步卻很穩定。

  因為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太多次，所以急也急不起來，但又因為事情必須解決，所以自己一定會過去的。

  抱著這種態度，他橫穿整個廢鐵城。

  周圍有荒亂與迷茫的人，在不同的地方，看到了這個持槍向前走去的身影。

  目光仿佛在這一刻出現了幻覺，一時看到他是個手裡提著黑色槍枝，緩步前行的年輕人。

  一時又眼睛變花，看到了一隻身體為鮮紅色的羊臉惡魔。

  兩個人影，一個溫和平靜，普通到隨處可見，一個血腥猙獰，如同來自噩夢，但融合的居然如此完美。

  但終於，魏衛的腳步還是停了下來。

  因為前方的路口，正有一輛破舊的摩托突突突的駛了過來，車上，神色複雜的刑天小隊成員濕婆，有些煩躁的用食指鑽著耳朵。

  此時距離那輛黑色的轎車，只有一條街口的距離，但魏衛不得不先停下來面對他。

  「別過去了吧……」

  濕婆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也有些被迫上陣的煩躁，努力用平和的口吻向魏衛道：「這一次的交鋒，流浪教會已經非常虧損了，三個圖騰折在了這裡，前不久拼了老命，最後甚至動用了青鳥小姐這樣的戰略武器才終於拿到手的神靈喪鐘也被毀了，簡直可以算是賠了姥姥家，如果再搭上一個主教……」

  他嘆了一聲，道：「荒野上那些信徒，還有那些殘存勢力，都會變得瘋狂。」

  「到時候，廢鐵城，甚至是第三城防線，甚至，是整個精神壁壘，都會面臨無法想像的壓力。」

  「……」

  魏衛安靜的聽著，也明白濕婆說的沒錯，只是過了一會，才忽然微笑道：「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一開始要放他進來？」

  濕婆一下子沉默了。

  跟在了魏衛身邊的葉飛飛，緊張的看著對面那個基金會最強的戰鬥力之一，又看看魏衛。

  她預感到，這個答案似乎非常重要。

  ……

  ……

  而在廢鐵城外，蜘蛛女王也正被通訊器里的人連番逼問著這裡的局勢，只覺得心情無比的煩躁。

  「什麼怎麼樣？」

  「形勢？」

  「形勢特別的糟糕，簡直無法挽回，像噩夢一樣！」

  「……」

  「臥槽，真的走到這一步了？」

  通訊器里的人都大為緊張：「我下個月就要升職了，難道偏偏這時候就要為了他去找領導單挑？」

  「他能不能晚一點再跟基金會幹起來，好歹讓我過兩天舒服日子啊……」

  「……」

  面對著通訊器里的一片哀嚎，蜘蛛女王更煩躁了：「誰說他要跟基金會幹起來了？你們能不能眼裡別只有這點子小事。」

  「？」

  基金會的事是小事？

  通訊器里的人都表示有些不理解，但還是緊張的詢問：「那究竟是什麼形勢糟糕？」

  「我身為他的正牌前女友，不遠萬里跑過來幫他的忙，還答應了要住在他家裡，還答應了他睡在臥室並且晚上不鎖門……」

  蜘蛛女王痛心疾首：「但是在我做出了這麼多犧牲的情況下，他找我過來，居然真的只是為了讓我幫他的忙，你們說這過不過分？」

  「……」

  通訊器里的人都懵住了，良久，老烏鴉才嘆道：「好像確實有點過分。」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

  蜘蛛女王帶著憤怒的情緒快速鍵入信息：「在他蛻變，找回自我的過程中，居然一直有個完全搞不明白狀態，除了一張漂亮的小臉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跟著……他在這麼重要的情況下，把前女友丟在了城外的荒野上幹活，自己帶著漂亮的小姑娘在廢鐵城逛街，你們說這過不過分？」

  「……」

  通訊器里又是一陣沉默，黑貓帶著點小心回答：「雖然我知道伱這些話肯定是在胡扯，但我居然也真的感覺他有點過分了……」

  「你又開始吃醋了，這是好事。」

  白蝠的信息回復出來：「這說明事態已經得到了控制？他現在是什麼狀態？」

  「控制？呵呵。」

  蜘蛛女王冷笑著回答：「只是病情出人意料的穩定了而已。」

  「我一直都不相信他是所謂的神，你們也跟他一起呆了三年，吃飯睡覺都在一起，甚至有時候內褲都是換著穿的，真感覺他是神？」

  「……」

  通訊器里的男性隊員都感覺有些尷尬，蜘蛛女王不忿的道：「這時候害什麼臊，我也跟他換著穿過。」

  「？」

  通訊器里的人一時都懵了。

  蜘蛛女王直接拋開了這個話題，道：「反正他肯定不是神，他最多只是在精神層面產生了某種病變，把自己當成了神，認為自己永遠都是對的，一腦袋扎進了牛角尖里，完全不接受別人解釋也不接受現實的精神病人而已，這樣的病人，你隨便找個精神病院，都可以找到一大堆。」

  「只不過，他恰好又是超凡者，又恰好是惟一的猩紅力量擁有者，恰好比較強大而已。」

  「現在的他，確實跟之前不太一樣了，我認為他可能是病情又加重了，這麼幾年的治療失去了效果，又回到了最瘋的時候。」

  「當然，偏偏這種精神狀態，使得他完成了第六狀態的晉升儀式，而且是很完美的完成。」

  「……」

  通訊器里一下子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個名叫野豬的ID回覆：「完美的第六狀態並不存在。」

  「正是因為完美的第六狀態不存在，才沒有人可以晉升到第七狀態，也就是以人之意志，達到以圖騰為底限的位階。」

  「這是我們在訓練營學到的最基本原理。」

  「……」

  蜘蛛女王的回覆也很認真：「但我在他身上，只感受到了完美。」

  「那這……」

  一群人都沉默了下來，良久才有人小心的回答：「這或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最重要的，是基金會的態度吧？」

  黑貓的回覆，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基金會會怎麼做？」

  「他完成了晉升儀式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否認了舊有的猩紅力量，這就跟惡魔劣種晉升為圖騰之後可以瞬間消滅自己種族之中有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其他同類是一個道理，我親眼看到神靈喪鐘在瞬間變得枯萎，整個血色深淵在那一瞬間便得到了解放，而基金會以猩紅為核心研究出來的武器……」

  蜘蛛女王的話並沒有接下去，但其他人卻忽然都緊張了起來：

  「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

  「基金會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最強大的武器無效化？」

  「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說這個？」

  「……」

  蜘蛛女王看著這些傢伙們一個個緊張的樣子，過了一會，才仿佛帶著冷嘲的口吻回覆：

  「因為我覺得，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而到了這一步，我們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我想知道，教官動身了沒有？」

  「……」

  白蝠回答：「他在十分鐘前就已經動身，但基金會沒有批准它的行動，所以我們不知道它能不能及時趕到。」

  蜘蛛女王帶著冷笑點了下頭：「那就好。」

  「剛剛我很著急，只盼著教官能夠快一點過來，可現在……」

  她頓了一下，冷淡道：「我甚至覺得它慢一點，甚至不過來，也很好。」

  ……

  ……

  「你已經是擁有這麼可怕力量的人了，就不要再有這種小孩子一樣的口吻來討論問題了好不好？」

  面對著魏衛的詢問，濕婆沉默了好長時間，才輕輕的嘆了口氣，抬頭看向了魏衛。

  這幾乎等於是拒絕回答魏衛的問題，又好像已經回答了。

  魏衛居然也對這個回答表示接受，輕輕點了下頭，道：「好，我能理解基金會的壓力，畢竟又需要面對那麼多的惡魔力量擁有者，又要面對圖騰，還要面對流浪教會，還要面對最神秘的薔薇教派，你們願意在一些事情上做出妥協，以便達到最理解的結果，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你們考慮的是大局。」

  「……」

  濕婆都不由吃了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魏衛。

  他沒想到，自己這樣一句無奈的回答，居然換來了一個這麼標準的答案。

  但緊接著，魏衛忽然笑了起來，道：「但基金會是保護精神壁壘的機構，當初你們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你們制訂了無數繁鎖的規定，我也一直在努力遵守。」

  「可現在，有人襲擊了廢鐵城，甚至毀掉了精神壁壘，我按照基金會的規定去捉他，有什麼問題？」

  「……」

  濕婆頓時啞口無言，這才明白自己剛剛的欣慰，只是幻覺。

  魏衛的表情，已經明顯看得出認真：「如果，基金會自己定下來的規章，自己都不遵守，那我想知道，基金會的原則和底限在哪裡？」

  「這……」

  濕婆這輩子都沒有經歷過這麼讓自己感覺無奈的對話。

  他過了很久，居然也只能再次無奈的回答：「不是說過了，不要再用這種小孩子一樣的口吻來討論這種問題嗎？」

  「我知道你們都很擅長妥協，並且把妥協，看得比規章還重要。」

  魏衛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道：「但這些東西我不太懂，我的導師，也沒有教過我。」

  「你的導師？」

  濕婆忽然瞳孔一閃，道：「他是誰？」

  魏衛笑容非常的溫和，甚至有些驕傲：「他是一個生活在垃圾山上的小孩。」

  濕婆並沒有完全理解這句話，但還是立刻詢問：「他可以被溝通嗎？」

  「當然可以。」

  魏衛笑道：「他其實也是一個非常擅長妥協的人，甚至還有點膽小。」

  濕婆試探道：「那麼他……」

  「但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再妥協了。」

  魏衛微笑著回答：「他的弟弟妹妹都死光了，他也把自己獻祭了。」

  「從最後一個人死光的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商量，也沒有什麼可以討論了。」

  「……」

  濕婆的瞳孔，已經在瞬間變得收縮，神情繃緊。

  「所以，別再試圖跟我講道理了。」

  魏衛臉上的笑容開始綻放，抬槍指向了面前的濕婆，心情仿佛非常的好：「我的導師已經死亡，在最憤怒的時候死亡。」

  「所以，他永遠也不會選擇妥協。」

  「永遠也不會害怕再失去什麼，因為他連自己都失去了。」

  「……」

  下一刻，他看著濕婆已經變得嚴峻的面孔，忽然勾動了扳機。

  「他居然在向自己出手。」

  濕婆看著那炸裂的槍口，看著那一顆從槍膛之中向著自己飛了過來的子彈，瞳孔正如水紋一般不停的綻放開來。

  現實中的他，看起來站在那裡，根本就沒有動過。

  但在精神層面，他的身體忽然開始扭曲，像一條被兩端擰緊的毛巾，身體與血肉，都因為這種扭曲，而變得堅韌有力，同時不停的生長，雙腳仿佛踩入了地面，身體卻開始飛快的膨脹，變成了一株參天大樹，只是這株大樹的一切，根系、枝幹，乃至葉子，全都是由血肉凝聚而成。

  最恐怖的，則是這樹上開始生長出一片一片的葉子。

  每一片葉子，都是一張人臉，這些葉子快速生長，足有數千片，上萬片，甚至百萬片。

  生命惡魔體系，第六狀態。

  濕婆也是惟一一個沒有進入過訓練營，但卻成為了刑天小隊成員的存在。

  哪怕沒有精神壁壘的加持，刑天小隊的成員，也擁有著第六狀態的位階，並且有著許多特定的惡魔禁忌物加持。

  他們本身便代表著以人之意志可以觸及的惡魔力量最高位階。

  濕婆只要出現在了這座城市裡，那麼他既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成為這座城市裡所有人的化身。

  而看著濕婆變化的樣子，魏衛皺了一下眉頭。

  子彈瞬間便已擊中目標，只是在精神層面，這一顆子彈並沒有出現，而在現實之中，這顆子彈擦著濕婆的臉頰飛過，釘在了身後的牆上。

  緊接著，魏衛手腕上的鮮血，開始滲入槍膛，然後再他度準備勾動扳機。

  濕婆深深的閉上了眼睛，下一刻，在第二聲槍響之前，他忽然向旁邊讓開了一步，也讓開了通往那條小巷的道路。

  「謝謝。」

  魏衛看了他一眼，從他身前穿過，走向了那條小巷。

  葉飛飛慌忙跟上了魏衛的腳步，只是擦身而過時，忍不住看了濕婆一眼，心裡不由得想著：

  「這刑天小隊看起來也不咋地……」

  「小衛哥只是向著旁邊放了一槍，他就害怕的讓開了……」

  「……」

  「……」

  「你需要給出一個解釋！」

  耳麥里傳出了一個聲音，濕婆聽著，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我可能錯過了惟一一個以最小代價殺死他的機會。」

  「但是，做人要有原則嘛……」

  「剛剛我說過，在沒有精神壁壘加持的情況下，我不會向秩序教會出手，現在，我也不會向他出手。」

  「……懲罰？」

  「隨便嘍，反正訓練營培養不了生命惡魔，我連替補都沒有。」

  「……」

  「……」

  「嗤啦……」

  當魏衛終於來到了黑色轎車停留的小巷，那堅固的車身，便忽然之間被撕開。

  裡面，已經等候了很久，嘗夠了絕望滋味，甚至想著是不是有機會可以逃走的流浪教會大主教，瘦弱的身體忽然被無形的力量扯到了半空之中，平時就是高高在上的他，再一次有了俯視一座城市的機會，所不同的是，這一刻，他身體被血絲纏繞，垂頭喪腦，沒有半點控制自己的機會。

  廢鐵城裡，所有人都抬頭看向了那個被吊在半空中的枯瘦老人。

  耳邊開始有神聖而細密的聲音涌動著響起，人頭掛件用自己的能力，告訴所有人這個老人的身份。

  它莊嚴的宣布著他的罪行，以及他將面臨的命運。

  幽靈貴婦則神情嚴肅的遊蕩在廢鐵城的半空，仿佛一位忠誠的騎士。

  下一刻，猩紅色的羊臉惡魔從城市之中飛了上去，揮舞著巨大的血色鐮刀，向著那個枯瘦的老人高高的斬落。

  ……

  ……

  「終於要開始了嗎？」

  看著流浪教會的大主教，在這偏遠的小城，被人以對待犯人般的方式處死，不知多少遙遙看著這裡的圖騰們，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

  流浪教會受到了這麼大的侮辱，那群瘋子終於要開始最強烈的反撲與報復了嗎？

  「反撲？」

  同樣也在這一刻，魏衛只是慢慢的收起了槍，表情帶著陰冷的不屑：

  「與其等待一群不講道理的瘋子找上門來，為什麼不選擇先讓猩紅降臨到那片荒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