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戰爭惡魔

  周圍的人群潮水一般的散開，只留下了魏衛和那個高挑的女孩，在他們的對面，十米遠處，就是捆縛了條條鐵鏈的囚籠，穿著紅西裝的老人，安靜的坐在了囚籠裡面等著，女孩已經面無表情的蹲下身，開始動作麻利的組裝槍械，檢查性能，然後一顆顆的壓入了子彈。

  「這個……」

  魏衛心裡還有疑惑，看了女孩一眼：「確定是我？」

  女孩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搭理。

  「小魏。」

  也就在這時，歐陽隊長走到了魏衛的身後，道：「別有心理壓力，這是老周親自安排的。」

  「我沒壓力啊……」

  魏衛也蹲了下去，三五下便已裝起了一架架槍枝，動作比女孩麻利的多。

  看了一眼遠處籠子裡的老人，不太確定他為什麼選自己。

  但反正都選了自己，那當然也得幫人一把了。

  歐陽隊長看著，臉色更凝重了，低聲道：「也別太興奮……」

  「這個……」

  魏衛正色道：「我明白，我應該帶著尊敬與善意開槍……」

  歐陽隊長皺了下眉頭，感覺魏衛說的一點問題也沒有，但就是回答的太快了。

  抱著組裝好的槍械，魏衛和高挑的女孩拉開了約三米左右的距離，然後同時對準了囚籠裡面的老人，紅西裝的老人，本來已經盤膝坐下，這時卻又緩緩的站了起來，手扶攔杆。

  他似乎是擔心，坐著的話，子彈覆蓋面不夠廣。

  「來吧，孩子。」

  囚籠里的老人笑道：「別害怕！」

  「嗯？」

  這時的魏衛，已經將槍托頂在肩膀位置，瞄準了籠子裡的老人。

  他清晰的看到了老人臉上的笑容，還有他此時直視著自己的眼神，心頭竟微微震憾。

  原本，心裡其實一點也沒找到尊敬的感覺。

  會那麼回答，只是因為魏衛深知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回答.

  自己一直都知道什麼情況下說什麼樣的話，才能更讓人覺得友善，也更能討人喜歡，但內心裡，其實也多少因為要親手殺死這麼一隻戰爭惡魔，而感覺到了微微的激動，甚至興奮！

  但直到此時，看到了老人溫和的眼神，內心裡忽然生出了些奇怪的感覺。

  死在自己槍下的人很多，但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眼神。

  「嗯？」

  同樣也在這時，旁邊的女孩似乎有所察覺，轉過頭來，向著魏衛笑了一下。

  這一笑，美的驚心動魄，周圍人有不少覺得世界旋轉了一下。

  甚至有不少人心裡生出了奇怪的感覺，立刻目光在小林哥與她之間，不停的轉移著。

  仿佛是在做艱難的抉擇。

  「突突突突突……」

  下一刻，女孩忽然提前開槍，一連串的子彈向著囚籠呼嘯而去。

  這還是人生第一次，自己開槍的時候居然慢於別人。

  魏衛也立刻勾動了扳擊，槍身震動，火藥氣味充斥於鼻孔，整個身體麻梭梭的。

  一片子彈，帶著殺戮氣息，鑽進了囚籠之中。

  「噗噗噗……」

  老人的身體裡，瞬間炸出了幾道血霧，他削瘦的身體，也一下子撞向了囚籠的另一側，仿佛就要倒下，但也就在這時，忽然有驚人的咆哮聲出現，震得周圍人紛紛腦海發暈。

  這咆哮聲，不是口中發出，更像是空氣爆鳴。

  在眾人視野里，囚籠周圍，空氣忽然扭曲的厲害，幾乎已經看不清囚籠裡面的樣子。

  只看到，老人的身體正在明顯的壯大，如同變成了怪物，轟隆一聲，巨力撞在了籠子上，居然直接將粗如人臂的鋼鐵撞得外凸變形，如同實質的衝擊感，幾乎撞到了每個人的臉上。

  周圍人大吃了一驚，明明已經夠遠，還是紛紛後退。

  場間只留下了寥寥幾人，比如lucky姐、槍叔、小林、豬仔哥，還有躲在豬仔哥身後的葉飛飛等人，其他的則只有一兩個人，而且臉色也明顯已經布滿了驚駭，難以置信。

  這一刻，魏衛也感受到了那如同實質的衝擊感，本能讓自己有種想後退的感覺。

  但他死死踩住了地面，繼續勾動著扳擊。

  子彈打完，腳尖在箱子裡一挑，一柄霰彈槍飛到了手中，他上前一步，繼續轟落。

  呯呯呯呯呯……

  子彈的反彈與迸濺，使得囚籠一方，瀰漫著鋼鐵燒焦的味道。

  這時籠子裡幾乎已經完全看不見老人的樣子，只能通過扭曲的空氣，看到一隻巨大而變形的怪物，正在奮力的衝撞著籠子的四周，巨大的鐵籠已經被衝撞的扭曲、變形。

  就連周圍那粗大而且繃緊的鐵鏈，這時也被震得嘩啦啦作響。

  好幾環都被拉扯到極限，近乎脫落。

  「不好……」

  「墮落的戰爭怪物馬上就要出現了……」

  「早知道它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被殺死的，拿一排迫擊炮來還差不多……」

  「……」

  同樣也在人心惶惶之際，歐陽隊長忽然微微咬牙，他穿著銀色的風衣，忽然向前衝出，飛身而起，整個人居然跳到了三四米高的空中，重重的落在了扭曲而崩壞的鐵籠之上。

  「老朋友，還是由我來幫你……」

  他低聲說著，手掌忽然探進了鐵籠，按在了老人的頭頂。

  籠子裡咆哮衝撞的怪物，在這一刻，似乎變得稍稍安靜，衝撞力度，減少了很多。

  魏衛與女孩對視了一眼，同時扔掉了手裡已經打空了子彈的槍械。

  女孩蹲下身去，從箱子裡架起了最後的一桿，已經纏滿了子彈的多管轉輪槍，移動槍口，對準了鐵籠，這一刻，始終平靜看著籠子裡面的她，臉上滑下了一道淡淡的淚痕。

  然後勾動了子彈呼嘯的扳擊。

  魏衛深呼了口氣，也抓起了另外一把槍，換彈，繼續射擊。

  威力近乎恐怖的子彈衝進了老人的身體，濺起了一片片霧似的血花。

  在歐陽隊長的壓制下，囚籠里的怪物，已分明身體在顫抖，仿佛在用盡全力收縮著力量。

  漸漸的，漸漸的……

  可以感受到他身體上散發的惡魔氣息都已經在淡化，仿佛最後的聲竭力竭。

  魏衛快速的扔到了手裡打空子彈的槍，感受到了老人已經即將死亡。

  另外一側，高挑女孩的子彈還沒打空。

  所以魏衛並不打算再開槍，也沒有必要再開槍了。

  但沒想到，那個高挑的女孩，到了這一刻，也忽然停止了射擊，轉頭看向了自己。

  「小魏，接著！」

  身後，槍叔也忽然將手裡的獵槍拋給了魏衛。

  魏衛在伸手接過獵槍的同時，就知道，槍里裝著的，是兩顆特殊子彈。

  按照槍叔平時的節省，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他們都讓自己動手？」

  魏衛接過了獵槍，心裡也微微產生了些許的疑惑，但他還是下意識的瞄準了囚籠方向，注意力高度集中，對準了怪物，或者說，對準了這位老人，那應該屬於腦袋的方向……

  這一刻，那隻怪物的目光，也正向著自己看了過來。

  魏衛忽然感覺，那目光似乎有什麼東西。

  如同怪物一樣扭曲猙獰的臉上，仿佛正在綻放一個微笑的表情。

  「呯」「呯！」

  只是心裡有著閃電般的詫異，魏衛便忽然勾動了扳擊。

  兩顆子彈呼嘯而去，一前一後，鑽進了囚籠里的怪物身體，它巨大的腦袋猛得向後仰去，砸在了鐵籠的另外一端，最後的力氣與生機，也終於徹底消失，順著籠壁，慢慢滑落。

  ……

  ……

  槍聲忽然消聲，刺鼻硝煙瀰漫。

  這只是一位老人臨終前的最後道別，但卻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種戰爭的氣息。

  其實前後最多不過三分鐘，但眾人在子彈轟鳴聲里，感覺過了很久。

  囚籠裡面，高大的身形，終於倒下了。

  魏衛與高挑女孩的身邊，子彈殼落了一下，黃燦燦的，呈現出了一種特殊的美。

  扭曲的籠囚裡面，老人靜靜的躺臥。

  中了那麼多子彈，他的身體居然仍然保持著完整，而且有種異樣的力量感。

  歐陽隊長從囚籠上面跳了下來，遠遠的擺了一下手。

  已經提前走向了遠處安裝在建築牆壁上的開關位置，並且在這時剛剛走到的lucky姐，輕輕點頭，然後將上面的閘口拉了下來，地底，頓時響起了喀嚓嚓的機關旋動聲音。

  籠囚下面，光板的合金板向兩側退去，老人的屍體，跌入了下面開口的棺材。

  歐陽隊長安靜的看著鋼板將棺材最後封死，忽然一腳飛踢。

  變形的囚籠哐啷一聲飛了出去，遠遠的砸到了幾米之外，不停的翻滾著。

  他看著封好的棺材，靜靜躺在了合金板下面的坑裡。

  輕吁了口氣，悄悄抹了一下眼角，將胸口的白色小花揪了下來，扔到了棺材上面。

  然後轉頭看向了眾人，道：「諸位，默哀。」

  ……

  ……

  周圍面面相覷，經過了這麼長時間，臉色才漸漸恢復，但仍有種陰影籠罩在心頭。

  老人已經進入了棺材，且被死死封上。

  但不知為什麼，他們仿佛仍然可以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騎士黑影，靜靜的站在了那裡。

  終於，隨著廢鐵城治安小隊的人一一上前，將胸前的白花，輕輕丟在了棺材上面，其他人才大著膽子靠近，在挖開的坑前，丟進了胸口的白花，然後靜靜站成了一圈，低頭肅立。

  魏衛將槍械，連同周圍散落的子彈殼，一併收進了箱子裡，扣上蓋子。

  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女孩，只見她正抬起手背，抹了一下眼淚，然後轉頭向魏衛走了過來。

  魏衛看著她越走越近，幾乎與自己鼻尖齊平的臉。

  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用客氣嗎？

  還是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正當他心裡想著怎麼說更有禮貌，更符合自己現在的處境時，忽然之間，這個高挑的女孩伸手抱住了他，有些冰冷的臉頰貼在了魏衛脖子上，低聲道：「希望導師沒有信錯人。」

  「……具有正義感的公民！」

  「……」

  「這……」

  在魏衛剛剛反應過來時，高挑的女孩已經轉身，向著建築物裡面走去。

  「原來是她……」

  因為那一句話，魏衛便已想到了一個人。

  廢鐵城外，荒草叢中，那個在慘澹的月光下面，騎著血肉摩托，身披蛙嘴盔的神秘騎士。

  「她剛剛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另外，她都不需要親自過去填土的嗎？」

  魏衛心下產生了一些驚奇，但也沒有出口留下這女孩。

  他走向了前方，仿佛是因為他身上還殘留著周圍的硝煙味道，擋在身前的人紛紛讓開。

  魏衛將胸前的白花，丟到了棺蓋上，內心裡，輕輕的吁了口氣。

  他認真的向棺材裡面的老人，躹了個躬。

  「好羨慕啊……」

  也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然升出了強烈的感慨。

  以前，自己一直理解不了別人口中的夢想，還有愛情之類的東西。

  但現在，自己好像理解了。

  夢想，大概就是像這位老人一樣，從容而且優雅，在驚心魂魄的子彈聲里，得到安祥吧？

  自己也想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