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想當醫生

2023-11-18 15:04:03 作者: 山河君猶在
  日子又一如往常般平靜,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偶有空閒,雲清寧會冷不丁想起越都那個可怕的夜晚,她被吊在城牆上,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直教人心有餘悸。

  好在身為主母,雲清寧需得照顧府中老老小小,成日忙得不可開交。時不時還要到宮裡,探望病篤的秦帝和靜安居士,也沒有太多工夫胡思亂想。

  今日後院花廳外架起了爐子,寧陵在獵場打了一頭鹿,讓人送了半隻過來,雲清寧得了如月慫恿,要帶著大傢伙烤鹿肉。

  也是如月就這兩日要帶著阿撫回越都了,雲清寧便當是給她們母子踐行,把大傢伙都叫來聚一聚。

  這會安樂同阿撫吃得飽飽,說要去她屋裡看獅子狗,雲清寧便挽住如月到了花廳里,命人拿來一壺酒。

  都是當娘的人,先得侍候好孩子。她們才能安心來上一杯。

  原本說好淺嘗輒止,未想沒一時,雲清寧便有些喝多了。

  不久之前,梅妃同楊春由阿植一家陪著,回了撫州,如今如月母子又要走,雲清寧心裡竟是有些空落落的。

  「小時候雖日子過得苦,可姐妹們都在一塊兒,說說笑笑,也能苦中作樂,可如今歲數上來,經歷得多了,越發沒有當年那份快意。」雲清寧舉起手中玉杯,不免感慨。

  如月一臉的好笑,「瞧你平日也不是個傷春悲秋的,如何今日這般?」

  雲清寧面色暈紅地看向如月,「就是捨不得,要是咱們姐妹們永遠能待在一處該有多好。我都好久沒見香曇了,你這一走,也不得何時再見著。」

  「對不住啊,孫先生正好回了越都,好不容易替兒子請到好師父,我還指著那位,把我兒子調教出來,也好臉上有點光。」

  雲清寧眨了眨眼。誰想得到,一向快意恩仇的俠女最後活成了一位慈母,如今又望子成龍。

  如月忽地一笑,伸手勾住雲清寧的肩膀,「可是怕咱們都走了,你便閒下來了?倒也無妨,不如再生個孩子,但要忙起來,哪有工夫想東想西!」

  沒料到被這麼打趣,雲清寧順手推了如月一把。

  如月今日喝得也不少,咯咯笑了半天,衝著門外招了招手,「快些,剛才我還琢磨著呢,怎麼你不過來?」

  西春走到裡頭,坐到兩人對面,「二位喝的高興,我哪敢來打擾。」

  雲清寧伸頭往花廳外頭瞧了瞧,赫連勵帶著赫連城為他安排的兩個小伴讀,正伸長脖子站在爐邊,瞧著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瞧你說的,可是被什麼事絆住了?」如月笑問。

  「皇太孫去了太醫院,就為了問了皇上病情,把那位差點問得啞口無言。」西春回道。

  雲清寧笑了。她回來後沒幾日,赫連勵居然跑過來,一字不差地背出了《湯頭歌》,然後說他想要拜嬸嬸為師,把雲清寧給弄得愣住了。

  當然,雲清寧沒當一回事,從古到今,真沒聽說哪家皇帝還是大夫。

  不過雲清寧也沒有打擊孩子,自是誇他有天賦,若喜歡醫術,了解一番也是無妨的。

  至於拜師,雲清寧當笑話聽聽。

  一個孩子突然冒出的主意,雲清寧並沒放在心上。

  「嘗幾塊就得了!」雲清寧衝著外頭囑咐。

  「我知道,鹿肉補脾益氣、溫腎壯陽,卻是純陽之物,不可多食。」赫連勵在外面回道。

  雲清寧哭笑不得。

  學醫之上,不分男女,只看慧根。

  最開始,雲清寧想讓趙重陽試一試學醫,那小子嫌背那些醫書頭疼。後來她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小丫頭也是不樂意。未料赫連勵竟是對醫術有了興趣,可雲清寧沒法收他為徒。

  這最後希望落在毅兒身上,若是這孩子也不樂意,雲清寧的衣缽算是要失傳了。

  有僕人送了烤肉進來,如月為西春倒了一杯,「跟你家王妃干一杯,前頭的事便過去了。」

  西春拿起酒杯,朝著雲清寧看了一眼。

  前幾日,雲清寧又安排了媒婆上門,可不是為了西春的婚事,結果倒好,西春當場拔了刀,把人給嚇了出去。

  後頭西春還同雲清寧吵了一架,便說離王妃沒事兒找事兒。雲清寧好心當成驢肝肺,差點就扯了西春的頭髮。

  幸虧如月在一旁攔著,後頭赫連城正好回來,當著西春的面,把雲清寧斥責一頓,這場風波才算解了。

  便是因為如此,雲清寧好幾日沒跟赫連城說話,見到西春,也不理不睬。

  「你算是贏了,總要給他們離王妃一點面子,一杯酒下了肚,大家還是姐妹!」如月再次當起了和事佬。

  西春這會兒過來,可不是赫連城提點過,讓她給雲清寧一個台階。

  到底練武之人,豪氣總是有的。西春站起身,將那杯酒一飲而盡,「是我以上犯下,還請王妃饒我一條狗命。」

  如月哭笑不得。

  這可不像道歉,聽著滿是挑釁。

  如月從前以為,西春和自己差不多,也大大咧咧,什麼都不放心上。

  相處時間長了,如月才明白,一樣米養百樣人。

  這丫頭有他豪爽的一面,可女孩家的小性子,她一分都不少。

  話說回來,如月倒是挺喜歡這丫頭,這一點上她和雲清寧是一樣。

  雖然總是被罵多管閒事,可雲清寧是真心想替西春找一個好歸宿。

  可這丫頭卻是油鹽不進。

  「我這會兒把話說明白了,日後西春姑娘的事,我我再多說一個字,這離王妃我不當了!」雲清寧也是喝多,信口開河。

  便是這一句,把外頭幾個孩子都給招過來,一個個扒在門口,一邊咬著鹿肉,一邊往裡瞧著。

  如月實在沒忍住,到底笑得出來。

  倒是西春翻了翻眼,轉頭問如月,「嫂嫂要走了?」

  西春重情分,將無情當哥哥,自是稱如月一聲「嫂嫂。」

  「那頭催得緊,說是想兒子了。」如月回道。

  「聽說海防那頭吃緊,重陽要御駕親征,難不成無情哥哥也要一塊過去。」

  如月神色一變,想要給西春遞眼色,已然來不及。

  如月之所以急吼吼要趕過去,便是海防那頭戰事已起。

  越都的形勢終於安穩下來,趙重陽突然決定要御駕親征海防。

  無情寫了書信,便是讓如月過去勸一勸。畢竟趙重陽要叫她一聲」師父「,盼著如月有本事,讓那位改了主意。

  海防鬧得凶,雖然有軍隊鎮守,可海寇卻不消停,幹掉一批,又來一批,不停騷擾。

  趙重陽後頭說了氣話,真不成打到海寇老巢,將他們全滅了。

  這要是大仗,無情少不得勸趙重陽三思而後行。

  可話說回來,這事兒不解決,越國也沒法得到真正的安穩。

  這也是趙重陽堅持要過去的原因。

  按無情的說法,趙重陽到底年輕氣盛,打仗不是兒戲,而他現在是一國之君,不容半分閃失。

  倒是這件事,離王特意吩咐,不得讓離王妃知曉。

  本來如月打算,走之前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可西春也沒喝多少,如何醉成這般,把不該捅出來的事兒給捅了出來。

  一時如月心裡嘆氣,瞧向已然變了臉色的雲清寧。

  赫連城的書房外頭,雲清寧正要進去,一直跟在她後面的赫連勵問道:「嬸嬸是來跟皇叔吵架的?」

  雲清寧回頭,看了這孩子的一眼。

  若非西春說漏了嘴,雲清寧真沒想到,趙重陽又起了么蛾子。

  前頭雲清寧便聽他說過什麼御駕親征,原以為鬧了那麼一場風婆,趙重陽暫時放下那人念頭,沒想到他根本就沒忘。

  剛才聽到那消息,雲清寧哪還坐得住,立時要來找赫連城。

  這一路走得太快,雲清寧直到上了迴廊,才發現赫連勵跟了過來。

  「不是吵架。」雲清寧回了一句。

  雲清寧這會兒也醒過神。

  趙重陽已然成年,在赫連城精心培養之下,雖還有些稚嫩,可比起前面的越帝,已可稱用途。尤其是越都之圍,他表現出來的果斷以及作為君王的悲憫之心,便是赫連城也沒說他一個「不」字。

  很早之前,趙重陽便說過,他不會做傀儡。

  如今的他說到做到,沒有人可以操控趙重陽,無論晉王,還是赫連城。

  所以,雲清寧過來質問赫連城,其實多餘。

  「沒有,我只是過來問問越國的情形。」雲清寧無奈地道。

  赫連勵揉了揉鼻子,「我與重陽有書信來往,他前幾日的信里還說,既為君王,便要體會百姓疾苦,海防之難,必須在他手中解決。」

  雲清寧輕輕嘆了一聲。

  在她眼裡,趙重陽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可她這兄弟,的確已然是成年人了。

  「若有一日,有人想欺負秦國,我也要像重陽一樣,和他們拼了!」赫連勵說著,握了握拳。

  雲清寧打量著又高出不少的赫連勵。

  赫連勵也漸漸大了,或許用不了多久,面前這位便是大秦的帝王。

  「你說得也有道理,我只是擔心重陽。」雲清寧嘆道。赫連勵有種超過一般人的體貼,在你心煩意亂時,過來開解幾句。

  唯其如此,雲清寧反而更心疼他。

  總有一日,這孩子會像趙重陽那樣,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地方,面上光鮮,卻要承受來自各方的壓力,要承擔山一樣的責任。或許他的壓力要比趙重陽更千里,畢竟秦國的強大,必須靠他來延續,他不能出任何閃失。

  「聽說後院在喝酒烤肉,王妃向來知道愜意。」赫連城從裡面走了出來。

  感覺到衣袖被人扯了扯,雲清寧和赫連勵對視一眼。

  真是個愛操心的孩子。

  如今歲數大了,雲清寧跟赫連城沒事就拌上幾句。

  赫連毅還不懂事,安樂倒是懂了,卻不在乎,有時候爹娘吵得不可開交,小丫頭坐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瞧著。

  有時候雲清寧疑惑,赫連勵難不成是她生的,怎得比兩個小的還貼心。

  「那事兒過了。」雲清寧轉過頭安慰赫連勵。

  「什麼事?」赫連城問了出來。

  雲清寧回了句,「我兄弟的事。」

  赫連城挑了挑眉心,「這事怪不上我。我去了多少封書信,勸了他多次,那小子自個兒有主意,居然同我討價還價,但要越國兵馬打敗了海寇,便要秦軍從此撤出越國。他呀,在跟本王玩圍魏救趙。」

  雲清寧愣了一下,她發現自個兒想法,已然跟不上趙重陽了。

  難不成當皇帝的,心裡都會生出彎彎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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