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做不到旁觀他人的不幸
2023-11-18 16:19:23 作者: 是以卿卿
瀲月等人看向她,都搖搖頭。
春蕪遲疑道:「奴婢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之前就覺得有些奇怪,姑娘生性謹慎,遇事冷靜,就算奴婢們從小在您身邊伺候,也很少能面上看出您心裡在想什麼,但那日魏五姑娘說出那番話之後,您面色驚變,竟是情難自持。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情是姑娘之前就料想到的,只不過是從魏五姑娘口中得到了印證。」
雲楚忱聞言點點頭,「你可還記得我之前問過你,可曾夢見沒發生過的事。」
春蕪一怔,「奴婢記得。」
「我最近有些奇怪……」雲楚忱有些不知道怎麼表述,但她覺得有必要跟丫頭們透露一些關於夢境成真的事情,要不然以後她若受夢境影響作出什麼舉動,幾個丫頭怕是很難
領會她的心意而幫她做事。
「僖妃入宮之前,我就夢見周道人給她看病的結果了。」
「啊?」
幾個丫頭齊齊驚呼一聲,春蕪腦子仿佛被雷劈中了,電光火石間明白了雲楚忱想要什麼。
「姑娘是在夢裡知道的?!」
雲楚忱看著她,認真且嚴肅的點頭。
「沒錯,周道人說僖妃病不在身,而在於緣,我在她入宮之前就知道了,只不過我當時還沒有領會。直到蘅蘭打聽了消息回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夢有些……奇怪。」
幾個丫頭面面相覷,即便這話是從她們最信任的人口中說出,也太過讓人難以置信。
「第二次,是在英國公府,魏子修買了一隻鷯哥孝敬魏老夫人,那鷯哥見了旁人都喊吉祥吉祥、如意如意,見了我卻喊『請安』,說實話,我當時被嚇得不輕,因為頭一天晚上,我便夢見了這隻鷯哥,無論是長相還是說的話都與夢裡一模一樣。」
蘅蘭接話道:「我記得我記得,當時姑娘還說咱們老夫人有隻鸚鵡,是二老爺從商隊那裡買來的,當時奴婢還納悶,那鸚鵡分明是一個道士送給二老爺的,老夫人一向不喜歡二老爺修仙問道,所以對那道士給的鸚鵡很排斥,留了幾天就送人了。」
「沒錯,我之所以那樣說,就是想試探那隻鷯哥的來歷,一問之下,那鷯哥果真是魏子修從商隊那裡買來的。」
蘅蘭面色有些變了,遲疑道:「是不是巧合?」
雲楚忱垂眸,「還有一次,我夢見深夜在魏府,就像昨日那般站在玉銘院的窗下,魏老夫人正在訓斥一個小姑娘,拿著長長的銀針不斷刺在她的身上,甚至口中……」
她的面色有些發白,不僅僅因為那個叫做「霽兒」的小姑娘給她帶來的莫名心痛,還因為昨晚親眼見到魏老夫人動手時的狠辣……
「不過這個夢的印象並不深刻,第二日醒來我便記不清楚了,直到那日魏妥妥與我說起魏老夫人的一些手段……」
照影想起昨晚的一幕心有餘悸,問道:「所以姑娘昨日突然決定要去魏家親眼看看,是又夢見了什麼?」
雲楚忱點點頭,「是,前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十里紅妝嫁進了魏家。」
眾人聞言呼吸頓時一緊,尤其是春蕪跟蘅蘭兩個丫頭,她們可是親耳聽魏妥妥說過梁氏的遭遇的。
春蕪臉色發白:「姑娘難道……」
雲楚忱面色難看,「與梁氏的境遇如出一轍。」
與梁氏一樣,雲楚忱過門之後也只有一個女兒,她雖然不是個好欺負的人,奈何女兒在魏老夫人手上,娘家又無人為她撐腰,只能處處忍讓。
欺騙,羞辱,威脅……一樁樁一件件都令她覺得憤怒且無力!
「那個之前在夢裡被魏老夫人用針刺的小姑娘,是我的女兒,名叫霽兒……」
幾個丫頭倒吸一口涼氣,只聽雲楚忱又說。
「我不知道霽兒只存在於夢中,還是真實存過,但那種血脈相連和撕心裂肺的痛感如此真實。」
她下意識的揪住胸口的衣裳,艱難的說道:「後來霽兒死了,是被魏老夫人生生折磨死的!還有你們幾個,也都因為維護我跟霽兒折在了魏府……」
「姑娘!」
幾個丫頭看著雲楚忱的神情,深切的感受到她陷入到那種失去一切的痛苦之中,雖然有些讓人無法理解,可雲楚忱這般傷痛,讓她們心疼不已。
「你們知道,我並非傷春悲秋之人,崩潰過後,便冷下心來準備報仇,誰知道長安這個時候卻出事了。」
「長安城出事了?」照影有些奇怪,長安城能出什麼事。
雲楚忱緊緊捏住手指,骨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因為她夢見的事情太過可怕,如果真的發生,她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她睜大眼睛看著四個大丫頭:「這些話,出我口,入你們耳,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可提起!」
「是,奴婢們知道這裡面的厲害。」
雲楚忱深吸一口氣,說道:「有個叫趙延的人……他,他反了……」
反了?
幾個丫頭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謀反!有人謀反!
瀲月面色煞白:「姑娘,這種事情,不過是個夢,未必是真的……」
「我也不希望是真的,可有了前車之鑑,萬一是真的呢?」雲楚忱嘴唇都有些發抖。
照影相對來說還算鎮定,問:「姑娘,那之後呢!那個叫趙什麼的,都幹了什麼?」
雲楚忱強自穩住心神,壓低聲音說:「他打著清君側的名號,幾乎殺光了李姓子孫,而後挾持百官擁他為帝。但他不過是個無名之輩,還曾做過盜賊,敢自稱天子,誰能服氣?於是各地節度使打著滅反賊的名義都自立為王,整個大安全亂了!」
「這……」饒是照影心性強於他人,這會聽了這話腦子也是嗡嗡亂響。
「亂世來了,誰也躲不過,聽說那些叛軍一路打過來,許多人家都逃出了城,魏家和雲家結伴一起準備搬遷往更南邊去,但在路上……」
雲楚忱說到這突然頓住,心口劇烈的起伏。
「姑娘,您沒事吧!」春蕪連忙端了水餵到雲楚忱唇邊。
雲楚忱抿了一口,才稍微緩過一口氣,「那些叛軍大多是燒殺搶掠、茹毛飲血的響馬強盜,廟裡的苦行僧遇到那些人,不過說了幾句公道話,就被一刀一刀剔成枯骨……」
她說著,眼神中的驚懼幾乎溢出來,但其中更為醒目的,是冰冷的恨意。
「逃亡的路上,我們很不幸遇見了叛軍,那些盜匪看見我們,不光要搶吃的和錢財,還……還要女人……」
她攥緊拳頭,呼吸急促,說道:「魏子修,那個畜生,居然毫不遲疑的要將我送給他們……他說,『這個女人很美,用她來換取其他人的安全和一些糧食』……」
「他怎麼敢!」照影憤怒的低喝。
雲楚忱冷笑一聲:「如果是從前,我只會覺得這夢荒誕不經,但昨日去魏家一趟,卻讓我不得不相信,魏老夫人,魏子修……都是心腸狠毒之輩。」
瀲月顫聲道:「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為姑娘說話嗎?」
雲楚忱沉默片刻,動容道:」所有人當中,只有母親出言阻攔,結果被父親一把推出隊伍,我們母女被逼的走投無路,最後投江自盡……」
這是雲楚忱第一次說出「母女」,她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她只知道,這夢裡所發生的一切,同眼前所見一般逼真!
一時間,滿室寂靜,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看似離譜的夢,給所有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過了許久,照影才說道:「姑娘,現在魏家的事已經成了真,那……這件事如果也是真的,咱們該怎麼辦?」
雲楚忱咬唇,「我只是內宅女子,並沒有什麼經天緯地的本事,何況我唯一知曉的,就是那個人的姓名,可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不知有多少……」
瀲月想了想說道:「按照姑娘所說,這個人謀反也是在幾年之後了,咱們且悄悄打聽著,就算扭轉不了局勢,至少能說服親近之人跟咱們一起逃。」
雲楚忱沉吟道:「說服親友出逃也許可行,至於那些狼心狗肺的,咱們也不必管他們的死活。可還有那麼多無辜的百姓……瀲月,你捫心自問,能做到旁觀他人的不幸麼?」
如果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她們提前這麼多年就知道今後要發生什麼,知道那些反賊有多麼殘忍,如果什麼都不做,良心何安。
瀲月嘆了一聲:「姑娘說的對,奴婢做不到。」
雲楚忱的情緒漸漸平靜,「至少咱們還有許多時間。」
蘅蘭突然說道:「姑娘先別發愁了,說不定哪天您就夢見了什麼呢!」
雲楚忱一怔,突然自嘲的笑笑:「我倒是忘了這一茬。」
春蕪緊張道:「姑娘,您……這算是……先知?」
幾個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驚奇的看向雲楚忱。
雲楚忱無奈道:「什麼先知,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恐怕要將我綁了燒死!」
眾人聞言頓時又緊張起來,瀲月說道:「以後咱們就當沒有這件事!絕口不提,姑娘若有什麼吩咐說就是,奴婢們只管照做。」
雲楚忱點點頭,眯起雙眼:「那麼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