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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有些罪不會消失,有些事非做不

2023-11-18 16:19:23 作者: 是以卿卿
  魏妥妥微微揚眉,「當時我娘也是這樣想,但她一時半會也無法查明事情原由,作為對魏家人的回報,她便決定拿出自己的一些嫁妝出來補貼。」

  雲楚忱驚訝,「拿自己的嫁妝?」

  「雲大姑娘是不是覺得,但凡有些臉面的人家,都不會將眼珠子盯在媳婦的嫁妝上,實在有失體面,何況是堂堂國公府。」

  雲楚忱愕然的點點頭,難不成魏府真的接受了?

  「是接受了。」魏妥妥面上露出嘲諷之色,說:「我娘這樣做,另府內眾人內疚不已,對我娘千恩萬謝感激之餘,幾乎將我娘捧到了天上。雖然婆家動媳婦的嫁妝不甚體面,但我娘卻有些甘之如飴了。」

  雲楚忱袖中的手收緊,如果是她的話,她會不會跟梁氏做出同樣的舉動?

  魏妥妥似乎看出了雲楚忱內心的猶疑,直視她說道:「隨即我娘懷了身孕,滿府上下更是對她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但也因為有孕在身,無暇照看府里的事情,只好將中饋交還給我祖母。」

  雲楚忱眼觀魏妥妥的神色,遲疑著問道:「你母親將嫁妝也交給魏老夫人打理了?」

  「是啊,畢竟魏府當時帳上一片大大小小的窟窿,如果不及時填補,往後只會越發虧空。我娘一心為府中著想,便傻傻的將嫁妝『借』給了我祖母。」

  魏妥妥面上的諷刺之意越發明顯,說道:「我娘身邊的心腹嬤嬤和丫頭都覺得這樣不行。但我祖母每次動用她的嫁妝,都會萬般歉意的前來『請示』,並承諾以後府里填補了虧空一定如數奉還。我娘因魏家在外的名聲,對府里眾人深信不疑,魏家人又對她這般好,她便放鬆了警惕。」

  雲楚忱心下一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脫口問道:「然後呢?」

  「我娘被如珠似寶似的捧著,比在閨閣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做夢一般過了十個月,之後生下了我。」

  十月懷胎生下女兒,梁氏開始發現府里的變化。

  「之後,我母親發現幾房的吃穿用度都比之前闊綽,府中動用她的東西也不再時時前來告知,幾乎是隨取隨用。我娘想著,等出了月子就要回掌管中饋的權利。」

  魏妥妥少女的柔軟嬌弱全都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恨之入骨的冷硬。「誰知剛出了月子,我祖母就藉口讓她早日給我父親生下男丁,直接將我抱到她的院子裡撫養,等閒還不讓我跟娘見面。」

  「這……」雲楚忱目瞪口呆,就連她身後站著的春蕪和蘅蘭也不知不覺陷入了迷茫。

  魏妥妥的聲音因為情緒的壓抑,而顯得黯啞,「一定很讓人難以置信吧?」

  魏老夫人對頭胎沒生出兒子的梁氏表現出很強烈的失望,用開枝散葉的理由讓她歇著,調養身體,繼續把持著中饋。

  「漸漸的,魏家幾乎是將我娘的嫁妝當成了自己的小金庫,我娘稍有抗拒,我就要遭罪,府里也會傳出各種風言風語。我娘這才意識到,自己將一切都看錯了,這根本就是魏家設計好的騙局!為的是騙她的嫁妝!」

  此言一出,雲楚忱一直收斂著的面色再也繃不住,她直直的看著魏妥妥,下意識的想要尋找她話里的破綻。

  但魏妥妥毫不退縮,坦蕩的與她對視。

  「魏家這幾代沒有什麼出息的子弟,家底早就被敗的精光,這些年極力維護著英國公府的名聲,也是為了吸引有家世嫁妝豐厚的女子嫁入英國公府。外面都說英國公府不看門第,只看人材品格,可這些女子,總體來說都有一個特點,就是能被國公府拿捏的住,又身家豐厚。」

  雲楚忱袖中的手漸漸攥緊,一向冷靜從容的心,已經隨著魏妥妥的話劇烈的動盪起來,「怎麼會?魏家上下這麼多人,魏老夫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將所有人都控制的這麼牢靠……」

  「你恐怕不知道我祖母的手段,嫁進來的媳婦子們知道實情之後,要麼沒臉聲張,要麼有子女握在我祖母手裡,我母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們根本沒有掙扎的餘地,等自己的嫁妝被挪用的差不多,也就不得已加入到『行騙』的行列,刻意去維護魏府的名聲。若是有誰性子烈想要聲張出去,便是軟禁,病死……」

  魏妥妥說到這裡,手腳變得冰涼,嘴唇也褪了血色,仿佛重新經歷了一遍某種遭遇,即使是身上芍粉的錦緞也不能替她增添一點點血色。

  她沉默許久,才慢慢地說:「我從小到大都受制於祖母,稍微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就要被銀針刺穿皮肉,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我祖母房中有幾根細細長長的銀針?」

  一句話問的雲楚忱心臟幾乎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一個畫面從她腦海里閃過,是一個叫霽兒的小女孩跪在魏老夫人面前,小臉煞白的縮著肩膀,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滿是驚恐的看著魏老夫人手裡的銀針,那銀針細長,在燭火的映照下閃著光芒。

  緊接著銀針落在小姑娘的手上,胳膊上,腿上,甚至是舌頭上!

  魏妥妥不知道雲楚忱曾經做過這樣的夢,繼續闡述著魏老夫人的惡行,她說:「魏府的子女遠不止眾人知道的這些,有許多孩子未足月就死在了陰暗的角落,連同她們的母親……我有幾個妹妹都死於祖母的折磨,甚至弟弟也有。任何人想將魏府的秘密宣之於口,都只有死路一條。」

  即便魏府的出嫁女,也要顧及自己在府中的母親而不能開口說出真相,更何況娘家有這種醜事,瞞著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說出去自貶身價!

  而魏府的下人……

  雲楚忱轉眼便想明白了,之前瀲月也曾提起過,整個長安城的人家也沒有比魏府的月例更高的。想必魏老夫人也用了諸多手段來收買籠絡,恩威並施之下,眾人自然聽話。

  之前瀲月說果兒害怕魏老夫人怕到骨子裡,也一定不是危言聳聽。

  「你母親可曾反抗過?」她震驚於魏妥妥說出的東西,聲音都有些發顫。

  「當然有,不過,稍微露出一點反抗的心思,魏家上下也就露出了本來面目,不僅在外面刻意抹黑我娘,還將她關在府里『養病』,更是在她面前將我扎的死去活來。」

  她的語氣並沒有憤怒,甚至十分平靜,似乎已經不會再為這樣的事情所感到心潮起伏。

  「如果我和我娘死了,我祖母就會給我父親續弦,到時候,便又有新人進府了。而我娘必定是因為做了『髒事』而死,娘家也沒臉面來要嫁妝。雲姐姐,你現在可知道魏府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了麼?」

  雲楚忱呆呆的看著她許久,艱難的張口,「你所謂的失魂症,是因為承受不住所以被逼瘋了麼?」

  魏妥妥眸光中有什麼東西閃過,她斟酌片刻,選擇了最穩妥的說法:「的確,隨著年紀漸長,我懂得了一些事情,便有些受不住這等禁錮跟折磨,被逼瘋了。」

  「所以……」雲楚忱幾乎可以想像後來發生了什麼,「你母親一定用了一筆銀子來換了你一條命吧……」

  「雲姐姐果然聰明,不過,你還是低估了我祖母。」魏妥妥自嘲的笑笑:「如果我死了,我娘就不再受制於我祖母,又如何讓我娘一次次跟我外祖家要銀子呢?她不過是假意要處死我,又從我娘手裡騙取了一大筆銀子罷了。」

  雲楚忱震驚的看著魏妥妥:「那你的病是怎麼治好的?」

  魏妥妥聞言,目光望著虛空一點,似乎心裡有許多話不得出口,半晌,她說道:「大約是老天實在看不過去,又給了我一次新生吧……」

  蘅蘭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插嘴道:「既然魏府是這般可怕的地方,你為何還要回來,裝瘋賣傻逃得一條生路,再找個機會將你娘接走豈不是好?」

  雲楚忱也是這麼想,但她自身經歷不同尋常,相比蘅蘭更能懂魏妥妥的心境,「你想報仇?」

  此時在稀薄的陽光映照之下,魏妥妥目光中滿是堅定,她冷冷道:「有些罪不會消失,有些事非做不可。」

  眾人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半晌,雲楚忱勉強冷靜下來,問道:「你與我說這些,只是單純的提醒我遠離魏家?」

  魏妥妥知道雲楚忱生性警惕防範,不會輕易接受旁人的示好,心中早就知道她會有此一問,所以聞言便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與你說了這些,不是救命,也勝似救命……我非聖賢,今日所做,自然是希望雲姐姐能領我這份情,幫我和我娘脫離苦海,讓魏家嘗到惡果。」

  雲楚忱垂眸抿住嘴唇,她很不想相信這一切,但她之前已經對魏家的奇怪之處有了懷疑,而魏妥妥的講述又是那樣的真實。

  如果不是真有其事,她很難相信什麼人會故意編造這樣的故事來欺騙別人,這對魏妥妥來說有什麼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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