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奈何橋上遇故人

  河水之中蟲蛇滿布、孤魂殘鬼發出恐怖至極的慘叫哀嚎聲，殘魂們獠牙血口，張牙舞爪地向奈何橋上爬過，乾枯的手指不斷向橋上的亡靈做著抓扯的動作，嚇得這邊還沒上橋的亡靈隊不斷後縮，要知道若是被忘川河中的殘魂拖拽到渾濁的忘川河，將很難重新托生了。

  鬼卒不斷鞭撻後縮的亡靈，按照三生石上顯示的前生善惡情況，將不同的亡靈趕入相應的橋層。

  沒等鬼卒驅趕，九兒拉起朱雀向最上層走去，她可不想被那些河水中掙扎的殘鬼抓住，那些鬼魂中的下等鬼，有的甚至只有半顆頭顱，一隻耳朵，半個鼻子，別說被抓住，就是看一眼，九兒都覺得好像有無數蛆蟲爬到了嗓眼。

  「你們兩個！哪去？」身後一鬼卒喝聲喊道，嚇得朱雀激靈一下。

  「呵呵，」九兒回頭向鬼卒笑笑：「鬼哥，我們上橋啊，我們倆個不像她們…」任姒指了指身邊一眾木訥的死靈說道：「她們真是太不懂事了，什麼事都得鬼哥哥們操心，上個橋還得鬼哥耗費力氣驅趕，多不懂事啊，我們就不麻煩您了，這就上橋，這就上橋…」

  「站住，從沒見過你們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眼珠滴溜轉個不停，你不會沒死吧？」鬼卒上前一把抓住任姒的手臂，九兒心中暗罵：你個小鬼，竟敢對本神祖無理。

  灰衫鬼卒將鼻子緊貼任姒娘娘的胸前聞了又聞，喃喃道：「沒有氣息啊，難不成是亡靈變異了，連瞳孔都澄澈了？這也太可怕了！」

  「你小子就是多心，那都過了多少道關了，哪能還有活人，她充其量也就是個死人當中的奇葩，趕緊這兩個死鬼拉到一層去，連個前生都沒有的東西，不扔下三途河就算咱哥倆仁慈了。」

  「是啊，鬼三，你說咱哥倆咋就這麼仁慈呢，你說說，如今整個冥界像咱倆這麼仁慈的鬼差找不到第二個了。」

  「是啊。」

  兩位一邊自誇自嗨，一邊揚著鞭子將朱雀和任姒趕到了第一層黑色橋面。

  「我呸！」朱雀實在忍不住啐了一口，不知道是哪位冥帝主掌冥府，怎麼鬼風日下到這個程度，連小鬼都虛偽得叫人作嘔，望鄉台那位鬼世子哭哭啼啼的虛偽樣就夠受的了，但不管怎麼說人家長得那是一個俊極的俊極的，基本可以抵消他的虛偽了。

  可是這兩個丑的嚇人的鬼東西，怎麼也好意思這麼虛偽？

  「你呸誰呢？你一個死鬼怎麼連走黃泉路的規矩都不懂？」

  「什麼規矩，走黃泉路還需要規矩嗎？」朱雀嚷道。

  「你一個死鬼丫頭竟敢和我們鬼差叫嚷，是不是不想過橋了？」還是那個高個的灰衫鬼卒，氣的嘴都歪到一側了，可能是更古至今，就沒遇到過這樣的事，竟然有亡靈敢在奈何橋上和鬼差吵架。

  關鍵是以前他沒遇到過眼前的這兩個大人物，和他吵架的那可是天之四靈之一的朱雀，朱雀屬火，性格火爆那是才是她本來的樣子，一路上她已經將自己壓抑得不要不要的了，終於在這裡爆發了。

  九兒見事態要是失控，忙悄悄拉了一把朱雀的手臂，畢竟這是在人家的地盤，萬一鬧起來不好收場的，萬一鬼卒執意將兩位推入三途河，那玄妃娘娘就不得不暴露身份了。

  「好了好了，鬼哥哥你別和她一個小鬼計較，這不才做幾天鬼，一時沒適應過來嗎？」

  「算了，鬼三，鬼帝囑咐要善待這幾日新來的亡靈，就別和她一個死亡靈計較了。」

  看來，神荼鬱壘已經在背後為娘娘鋪路了，兩位鬼差氣哄哄地瞪了一眼朱雀，繼續驅趕其她亡靈去了。

  站在最底的奈河橋也有個好處，可以近距離的觀賞忘川河暗的彼岸花，在這一片灰色籠罩的空間，有那麼一河岸的碩大的血紅花朵，甚是鮮艷，彼岸花花蕊細長，雌雄同體，花瓣在花蕊的襯托下顯得小了些，竟然讓細長的雌雄花蕊就那樣向半空蔓延出去，好像沒了散布的油紙傘，只剩下根根彎曲的竹條，赤裸裸得紅色慾滴，漫布整個忘川河岸。

  花葉分離的彼岸花，預示著永不相遇的愛情。

  站在橋上，九兒突然有些傷感，少典和他，是不是也中了彼岸花的毒，想這彼岸花，可曾是由她九天娘娘的神宮培養出來的，原來它們不是這個樣子的。

  九兒正努力回憶著神宮的事情，突然感覺腳踝被誰碰了一下，趕緊低頭，一張血黃的臉就那樣赫生生呈現在九兒面前，旁邊還有數隻慘白的手向這邊抓扯過來。

  嚇得任姒娘娘趕緊拼命地跺腳，希望能將抓著自己腳踝的手甩掉。

  娘娘這裡的舉動引起了朱雀的注意，見娘娘竟然被殘鬼糾纏，朱雀管不了太多了，一角當空踢了過來，那隻殘鬼低哼了一聲，腦袋被踢得向後轉了半圈，但是死抓九兒的手愣是沒動半分。

  而在此時，血黃小臉的殘鬼旁邊又冒出一個半顆頭顱的東西，正齜著半口牙向這裡嘿嘿笑著，嚇得九兒咧著嘴抬起另一條腿踢向了腳下的血黃臉。

  這一腳雖然沒用半分靈力，但是丹憑藉她九天任姒的絕世武功就足以將小鬼踢爆，就在腳尖即將挨到血黃小臉的瞬間，只聽那張臉說出微弱的兩個字：「娘娘…」

  九兒趕緊向回手裡，但出腳用力過大想完全收回不可能了，玄妃娘娘將腳力偏了一點點，正好落到剛才那半顆頭顱上，半顆頭顱頓時變成碎片向渾濁的忘川河水激射過去，九天娘娘這一腳的威力連帶著周圍的殘魂都被懟進了暗濁血水中。

  九兒收回右腳，咧著嘴在橋面使勁蹭著，太噁心了，竟然踢了那麼一個下作的東西。

  「娘娘…」那可血黃小臉又露了出來。

  九兒趕緊將目光移了過去：是誰認出了她九天娘娘呢？

  見九兒半晌沒認出自己，那張血黃小臉用手抹了抹沾染污血的臉頰，一張清秀的少年面孔出現在九的眼前，濃眉小眼，小小的一張嘴，白淨的皮膚沒有任何斑點，雖稱不上大帥哥，但卻是一種淡雅的清爽。

  「太丸！」九兒趕緊捂住自己驚呼的嘴巴，真是太意外了，太丸怎麼會在這裡。

  這名三公子平敦盛的小跟班，在平安朝那一世，和九兒混得很熟，總是在九兒的身邊「夫人夫人的問著問那」，不過？

  九兒忽然覺得不對，剛才他可明明是在叫自己娘娘啊？

  「你不是三公子的小跟班嗎？你…」

  「娘娘，您怎麼連花童都忘了？」少年說著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娘娘我是您九幽宮後花園的花童尼布啊，您的第一株曼珠沙華就是我…」

  少年哽咽得再說不出話來，九兒的大腦好像被什麼擊打了一下，一些記憶的碎片不知從何處衝擊出來，那個她九天娘娘的神宮之中，一片奼紫嫣紅的後花園，一個清爽的藍衣少年正在對著一株粉色的嬌嫩花蕾輕輕低語：「小花，我就叫你曼珠沙華吧，尼布已經為你施了千年的玉露，不知道什麼時候你能在我面前綻放花蕾？」

  「尼布！真的是你啊？」九兒淚眼婆娑，那個乖巧的尼布就像她九天娘娘的鄰家弟弟一樣，九兒疼著他呢。

  後來的事情娘娘都記起來了，三界之中的第一株曼珠沙華就這樣在尼布的玉露澆灌下嬌嫩盛開了，那是九幽宮最美的花，正如世人神話所傳，曼珠沙華與他的花童成了一對神仙眷侶，九天娘娘還親自送了他們一對情侶印記，印在背部的粉色曼珠沙華。

  「尼布，你怎麼在這裡，珠華呢？」珠華是娘娘對曼珠沙華的愛稱。

  「娘娘不知，您和少典帝君離開神域，整個崑崙神殿瞬間枯萎，曼珠沙華不得不現出真身，變成了一朵殘花，無奈之下我將珠華從誅仙台拋下，讓她去人界恢復靈力，隨後我也投胎為人，本想著世世相伴，沒想到曼珠沙華生來自有天劫——永世分離，這是她的花語啊，我幾世為人都無法與她相遇，無奈從三公子那一世回來，我便自願跳下這三途河，孟婆准我不喝忘情水，就守在這裡，看著珠華一世世的脫胎為人，甚至於別人相戀，看著她一次次來到黃泉，走過奈何橋，卻始終無法與她交流，娘娘，我願意在等千年，換的一次與她相認的機會，只是娘娘…」尼布又哽咽了起來。

  「只是怎麼了？快跟娘娘說來，尼布，娘娘好心疼你啊？要不然咱不等了？」九兒愛憐地看著站在忘川河中瑟瑟發抖的尼布，真想一把將他拽上岸來。

  「娘娘，近幾千年來，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控制著冥界，我聽偶爾飄過的陰魂傳言，冥界六道已經關閉了幾個世紀，偶爾開放幾日，也只會放出寥寥幾魂。」

  「啊，有這事。怪不然人界眾生越來越少，感情輪迴道被關閉了？」那邊的朱雀忍不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