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生石上舊精魂

  「想什麼呢？到你了！」一名鬼卒沒好氣地說道，轉頭向另一位鬼卒淫邪一笑。

  「這個一定更精彩，要是都是這樣的亡靈，咱哥倆可得到份美差。」

  「嘿嘿…」

  兩個鬼卒咧嘴一笑，露出干灰色的牙齒，一條血紅的舌頭。

  九兒慢慢向三生石旁移動腳步，她在想怎樣支開這兩個鬼差，不能讓兩個鬼卒看到自己的前世。

  青色巨石紅光乍現，一道極光隨後而至，鏡像漸漸匯聚，一片蠻荒出現在眼前，虛空之陰陽之氣纏繞交匯，漸漸匯聚成一嬰靈兒形狀——九天任姒由此而生，正應了人間那句上古傳說「玄女乃天地之精神，陰陽之靈氣。」

  鏡像調轉，有嬌部落的阿任公主在平逢山有嬌蟲嬉鬧的場景；再轉，弱水河畔九鳳鬼車與九天任姒的神界大戰；再後來就是三世為人的片段一閃而過；又再一閃，是九冥與少典在崑崙神域的模糊鏡像；忽然似，天地混沌，神域似乎又爆發了一場惡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是軒野？

  九兒正要罵膽小鬼怎麼也被絞進了神域，鏡像中的九天玄妃從神域誅仙台墜落人間…

  三生石瞬間熄滅，九兒站在青石旁，快速調動記憶的神經，卻怎麼也想不起鏡像最後一幕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你，你是？」那邊的鬼卒已經張嘴結舌，撲通跪在地上。

  原本想看一齣好戲，竟然遇到了神祖一級的神邸，眼前的這位仙子綽綽的「亡靈」竟然是那九霄之上的人母，一個小小的鬼卒哪能不嚇破膽？

  九兒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鬼卒，揚袖一揮，瞬間抹去了兩位鬼卒的記憶。

  「哪裡來的神息？！」

  「東方鬼帝神荼鬱壘聽令，速集鬼軍揪出神息！」

  猛然間的虛空傳音，嚇了九兒一跳，據玄妃推斷聲音來處至少距此地萬餘里，好強的對手，好靈敏的感知！還是一個氣場極強大的女人聲音。

  九兒趕緊將自己的靈力掩飾起來，轉頭看了一眼朱雀，小聲問道：「這個怪聲是我引來的嗎？」

  「不是娘娘還能是誰？早提醒娘娘了千萬不要暴露了自己。」朱雀嗔怪道。

  「不對，不能是我，我剛才抹去鬼卒的記憶，僅用了一點點的靈力啊。」

  「娘娘可真會為自己開脫，難道我朱雀還有神息嗎？三界之中除了你們幾位大荒神祖誰敢說自己自帶神息氣場？」

  「什麼？這個我真不知道，什麼是神息？」九兒企盼地望向朱雀，她真的對自己不太了解。

  「神息就是神仙們特有的氣息，這個氣息指的是一個整體，整個神域的聖神們匯聚一處，才會產生強大的神息氣場，而作為天地神祖的你們，一個神就可以散發出強烈的神息氣場，剛才就是娘娘您的小小舉動引起了那個聲音的注意。」朱雀撅著小嘴解釋著，真拿娘娘沒辦法，記性不好，還不懂得內斂。

  這會子九兒終於明白了，感情自己這麼厲害，看來輕易不能出手了，還好是在神荼鬱壘的管轄地，原來他們兩個當上了東方鬼帝。

  看來冥界較之玄妃離開時完善了不少，新增了不少冥府機構，九兒邊想邊悄悄走下了三生石。

  兩位鬼卒後知後覺道：「我說，剛才這位貌美的亡靈有什麼精彩的細節嗎？」

  「我說，我好想忘了。」

  「你個豬頭。」

  兩位看了一眼任姒，不耐煩地揮了一下陰鞭，「到處看什麼，不能學著別的亡靈點嗎，你看人家都怎麼走路的，眼神怎麼呆滯的，你一個亡靈瞪著一雙活人一樣的眼睛，恐怖不恐怖？」

  九兒低下頭，感情在這裡活人比死人還可怕。

  過了三生石這一關，又該登上望鄉台了。

  在一片彌黃的虛空中，一高大的石台出現在眼前，石台上寬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狹窄的石階兩旁儘是刀山劍樹，亡靈們擁擠著向石台高頂手腳並用攀爬著。

  兩位鬼卒揚起手中的鞭子不住地抽打落在後面的亡靈。

  九兒站在望鄉台下，並沒有隨亡靈一起上爬，只是冷眼看著嚎啕瞭望陽世的亡靈們，默默念叨：一天不吃陽間飯，兩天就過陰陽界，三天到達望鄉台，望見親人哭哀哀。

  「太慘了，太慘了……」一個極度背上的男子聲音響起，隨後在望鄉台的一側，閃出一道修長的身影，九兒還沒看清人影的情形，那個影子已經一屁股靠著望鄉台坐了下來：「為什麼要讓這些亡靈死去啊，為什麼還要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親人啊…你說為什麼…」

  男子一把抓住了九兒淡灰色長袍，嚇得九兒趕緊後退一步，抬眼看著這位奇怪的不知什麼東西。

  這位男子倒不同於其他亡靈，一身銀白色的長衫，腰間玉帶纏繞，銀灰色的柔順長發一垂到底，當男子抬頭淚眼朦朧的瞬間，嚇得九兒差點驚呼起來，這張臉簡直太過完美，冰藍色的眼眸溫潤澄澈，如玉的面龐，嵌著一對似乎特意修整的修長劍眉，紅唇皓齒。

  九兒心中叨叨：陰間怎麼可以有這麼美的男子啊，這也太可怕了。

  見慣了灰齒血舌的亡靈小鬼，突然冒出一個如人間男子一般絕美的東西，九兒還真是不適應。

  「你…你人是鬼？怎麼可以有活人一樣的額樣貌？」九兒忍不住問道。

  「我是什麼，那你告訴我，你是死人嗎？你一個活人到這裡湊什麼熱鬧，你看他們多慘啊？」

  「鬼世子你怎麼又來這裡了？鬼帝要小的看著您別亂走，你倒好也不替小的著想，回去又要受罰了。」

  「我不回去，我要送他們回到陽間…」被稱為鬼世子的男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向望鄉台頂爬去。

  趕來的幾位鬼卒不由分說強行將鬼世子抬了起來，瞬間消失在黃泉的「天際」。

  九兒茫然望著消失的鬼世子身影，不知為什麼剛才有那麼一瞬在其身上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低頭回想一番，平生並未見過如此性格的「東西」，難道是自己感覺出現了問題？

  不過僅踏入冥界三關，就讓娘娘感受到了冥界的熱鬧，真是萬新氣象啊，什麼奇葩的事都有，這哪是死氣沉沉的陰間，分明就是個奇葩地府。

  終於，在望鄉台哭哭啼啼的亡靈們，重又手腳並用爬了下來，恢復了亡靈本來的呆板模式，重又低頭垂直長發繼續前行。

  再往前就應該是三途河了，三途河上有一座奈河橋，在過橋之前，還有一關要闖，孟婆湯。

  遠遠的在奈河橋的橋頭，一位身穿灰色長衫，頭髮直垂的女子站在橋頭，旁邊有一低矮的台子，旁邊一口大鍋，裡面熱氣騰騰冒著青灰色的蒸汽，女子雖穿著暗舊，但容貌嫵媚，血紅薄唇，微微向這邊的亡靈一笑，露出一排灰色牙齒，真是閃瞎了九兒的眼睛，這麼美艷的女子怎麼可以是一片灰齒呢？

  原以為孟婆是位老婆婆，沒想到是一位美女，可惜了一口灰牙，張嘴的瞬間美女變女魔了。

  亡靈木訥地走過孟婆身邊，結果孟婆手裡的湯一飲而盡，接下來，木訥的臉龐更是沒了表情，悠蕩盪地繼續向奈河橋走去。

  「孟婆，我又給你織了件毛衣！」一個熟悉的鬼影不知從何飄來，黑色長衫，灰發凌亂地飄起——黑無常。

  黑無常在孟婆身旁乖乖地站立，手裡捧著一件灰濛濛的毛衣，那件毛衣仿佛一碰就會零散成一陣灰塵。

  見到黑無常來，孟婆極其厭惡地將頭扭向了一邊，一把推開黑無常手裡的毛衣，怒斥著：「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離我遠點，我討厭你！」

  「可是我不討厭你啊，孟婆你就試試我織的這件毛衣吧，這件比上次那件好看。」

  「你離我遠點。」

  「對了，這裡好像少織了一針，我這就補一下。」說完，黑無常竟然伸手拿出了兩根織針，就這樣織了起來。

  這畫面簡直不堪入目，變態！九兒心裡罵著，沒個鬼樣！

  「變態！」那邊的孟婆已經發瘋了。

  「織好了，你試試。」黑無常自顧自嗨，根本不理孟婆的情緒。

  「我不試，幹什麼，非禮了！」兩個鬼職人員竟然拉拉扯扯起來。

  九兒正想著怎樣過孟婆這一關呢，沒想到機會來了，正好兩個「鬼」小打小鬧，九兒向朱雀使了一個眼色，兩人趁亂從孟婆身旁滑過，向奈河橋悄悄走去。

  就在主僕二人慶幸闖過這一關之時，那邊的黑無常在與孟婆拉扯的過程中，弄撒了孟婆手裡的湯，說這孟婆湯也是奇怪，竟然化作萬般雨點洋洋灑灑飄到了九兒和朱雀身邊，九兒趕緊拉著朱雀躲避熱湯，可是這碗孟婆湯是從黑無常的那件毛衣孔隙漏出來的，有無數滴，從無數個方向飄來，即便盡力躲閃，還是有那麼幾滴落到了主僕二人的身上。

  那邊笑聲哈哈：「想逃？你以為我的小可愛有那麼好騙嗎？」黑無常不屑地看著任姒。

  「怎麼樣小可愛，我的毛衣還是有作用的吧。孟婆湯即便是落到身上也同樣會清除你的記憶。小可愛，來嗎，再試一下我織的毛衣。」黑無常側過臉來，繼續糾纏孟婆。

  「滾！」孟婆狠狠瞪了黑無常一眼。

  沒心情看熱鬧了，九兒趕緊回憶自己到底被孟婆湯抹掉了那部分記憶，回憶了半晌竟沒發現什麼記憶被抹去了。

  任姒長出一口氣，原來是嚇唬本宮啊。

  九兒跟著亡靈隊伍繼續前行，她不知道，就在其轉身的瞬間，身後黑無常露出詭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