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當年花宣把弟弟推下水的時候，那兩個堂兄弟也是在場的，等今年三九的時候，就讓人把他們也扔到河水裡泡一泡。

  沈顏別院在城東，花府給他分的那塊荒林也在城東。騎著小白出城不遠，眼前便出現了那滿目亂石叢生的荒林。花櫻側頭看了看沉思的沈顏，還在想著那個粉衣女子嗎？想起他當時的反應，上彎的嘴角慢慢抿成一條線。「小顏……」

  「嗯？」沈顏回過神來，低頭看他。

  那個女子是誰？要問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花櫻抿了抿唇，轉頭看向那片荒林：「你說這荒林種些什麼才能賺錢？」

  「荒林？」沈顏抬頭看那片林子，嗤笑一聲，「這種林子，石多土少，也不能跑馬打獵……」說到這裡，沈顏突然拉住韁繩，駐足看著面前的一片荒林沉思。

  這片林子至少有三百畝，全是亂石雜林，還有密密麻麻的矮木、野草，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形，正是屯兵的好地方！而且，這裡離渝州只有二十里！只可惜渝州郊的地都是有主的，當年先祖打天下，便把渝州周圍的地分給了幾位開國公侯。若是他公然買這片無用的荒林，定然會惹人懷疑。

  「阿櫻，你可知這林子是誰的？」若是有了這片林子，很多事就好辦了，將來要是有個萬一，也能有個保障，即便費些力氣，沈顏也想把這片地弄到手。

  花櫻低下頭，輕嘆一口氣道：「而且這片林子，現在就是我的大部分家產。」

  沈顏愣怔了片刻，大笑著在懷中人臉頰上親一口：「阿櫻，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嗯？」這下，輪到花櫻愣怔了。

  「我拿祁縣的百畝良田跟你換這片荒林可好？」沈顏輕踢馬肚，讓小白撒歡跑起來。

  「你要用儘管拿去用便是。」花櫻覺得沈顏這是為了幫他解決這無用的地，「只是百畝良田換這東西是萬萬使不得的。」

  「這荒林對我來說可比千畝良田都值錢！」沈顏輕笑著單手摟緊懷中人，讓小白跑得更快些。

  晚間，被沈顏派出去找人的兩個侍衛回來了。

  「屬下無能。」兩個侍衛跪下請罪。

  「罷了，許是本督軍看錯了。」沈顏揮揮手讓他們下去，自己蹙眉沉思。今日在廟會上看到的女人，確實很像是葛莫琳。

  沈顏之所以這麼重視，是因為這個人乃是平定三番的一個關鍵。

  上一世沈顏第一次見到葛莫琳是在四督軍府的宴會上，這個女子一曲「蝶戀花」跳得出神入化，讓他記憶猶新。

  以至於幾年後在東南王的督軍府里見到她的時候，一眼就認了出來。她與東南王有血海深仇，來渝州中告御狀卻被四督軍攔截，逃出四督軍府  後不知用什麼手段混進了東南督軍府，並成為了東南王的寵姬。

  沈顏帶兵平定三番，東南王雖好色貪財，打起仗來卻一點不含糊，宏正十八年那差點要了他的命的一箭，就是拜東南王的將軍所賜。

  當他以為自己要折在東南的時候，突然傳來東南王暴斃的消息。而東南王，正是死在了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女子手中！

  花櫻來叫沈顏去沐浴的時候，正看到他沉浸回憶中的表情，禁不住悄悄攥緊了衣袖。

  關於葛莫琳的行蹤，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沈顏便將之暫時置之腦後了。

  有了幫忙抄書的自家夫人，沈顏就放心地每日在別院裡與李少他們切磋練武，晚間與阿櫻泡泡溫泉，喝喝酒，日子過得異常愉悅。

  他終於體會到為什麼花宣那三人總欺負花櫻了，有人代做功課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不過本來說好就住兩天，結果沈顏一住就不想回去了。

  四月初九，花老督軍生辰，除了花櫻親手畫的祝壽圖外，沈顏還送了一份厚禮。

  花老督軍花武見到沈顏比上次還要親熱，不過對於沈顏含蓄的拉攏之意依然是含糊過去。沈顏也不在意，他知道花老督軍這老狐狸抱得是什麼心態，故而拉攏時的姿態也放得很高，沒有強求。

  但是，令眾人意外的是，四督軍沈煜也前來祝壽，不過沈煜放下禮物與花武寒暄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因為他還在禁足中，特意讓母親求的恩典才跑出來半天的。

  渝州這些公侯之家都少又有姻親關係，花府與繼沈老夫人母家朝肆侯府也不例外，所以四督軍請恩典給花老督軍祝壽也說得過去。

  花櫻見父親對四督軍比沈顏還要熱情，只覺得心中冰涼，跟父親告罪說沈顏也在受罰，不能久留，便拉著他離開了。

  「阿櫻，我沒事的。」沈顏坐在馬車裡，看著冷著臉的自家夫人，心中覺得暖暖的，會因為他受委屈而生氣的人，除了母親與哥哥，便只有阿櫻了。

  「四督軍到了選正妃的年紀了，剛好花府的嫡小姐還未出嫁，我父親……」花櫻抿了抿唇，父親明知道沈顏與四督軍不是一派的，還做著這樣的打算，雖說這樣可以保花府以萬全，但如此厚此薄彼實在是讓人心寒。

  「阿櫻，」沈顏心疼的把他抱進懷裡，「生在官員之家，有些事情，莫要強求。」

  花櫻嘆了口氣，放軟身體靠在沈顏胸口，輕聲道：「我知道……」

  「咴～」行走中的馬車突然剎住，車中兩人猛地向前栽去。沈顏迅速把懷中人抱緊，單手撐住車底，才沒有磕到。

  「督軍恕罪，小的該死。」車夫忙出聲請罪。

  「怎麼回事？」看了看懷中人安然無恙，沈顏才出聲詢問。

  「四督軍與侍衛的馬突然駐足，小的來不急停車。」車夫掀開半邊門帘給他們看前方的情形。

  只見一個身著粉衣的女子舉著一張血狀跪在馬前，身著暗黃色督軍常服的沈煜坐在馬上，聽到女子說了什麼之後，突然跳下馬朝女子走去。

  「糟了！」沈顏放開懷中人，迅速跳下車，趕在沈煜之前衝到了女子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莫琳，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跪在地上的女子正是葛莫琳，本來聽說今日花老督軍生辰，她就拿著訴狀攔住了一個看起來地位最高的人，怎料突然衝出來一個身著月白華服的男子突然抓住了她，還叫出了她的閨名，只把她嚇得呆在當場。

  「三兄長，你識得這個女子？」沈煜皺眉，「她剛才說是要告御狀的。」

  「她呀，是我在大漠遇見的一個舞娘，」沈顏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番邦人，這裡有些不清楚。」不等葛莫琳辯解，沈顏一個手刀就把人打昏，扔 給一旁的侍衛了。

  沈煜聞言，上下打量了葛莫琳一番，見這女子雖然形色憔悴，卻也難掩美貌，著實是難得的美人。

  他倒是不懷疑沈顏的話，因為這女人剛才確實說自己叫什麼莫琳來著。

  「改日為兄送你個更好的。」沈顏笑著拍了拍沈煜的肩膀，兩人虛與委蛇地客套兩句就各自走了。

  沈顏轉過身來呼了口氣，讓侍衛把葛莫琳先行送回別院。

  午後，花櫻坐在書房裡繼續幫沈顏抄書，眼前不停地浮現沈顏看到那女子之後的表情。昨日丟下他就追了出去，今日又是這般，而且用過午飯就去看那個女子了……

  心中酸疼得難受，回過神來，才發現抄錯了行，只得撕了這一頁重新來，再次落筆，卻不受控制地連寫了三個「顏」字！

  「明日本督軍就上報父親，不過你也莫要報太大希望。」沈顏看了看天色，到了陪自家夫人吃飯的時間，便放下茶盞起身準備走。

  「督軍的大恩大德，小女代全族人先謝過了。」葛莫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沈顏磕了個響頭。

  沈顏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東南王說到底就是東南的土沈老爺子，先祖將東南那塊封地給他，就是給他全權治理，縱然葛家有再大的冤情，以大局為重，父親也會把這件事壓下去。

  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的，東南王的把柄，雖然一時用不上，以後總能用到的，現在報給父親，也算是一件功勞。

  花櫻這幾天抄書經常忘記時間，所以沈顏先去書房找他。書房中空無一人，只有抄了一半的書冊在書桌上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沈顏走上前去把書合起來放好，轉頭看到桌下有幾個紙團，撿起一個來看，上面什麼也沒寫，只有三個大墨點，不禁失笑，想必阿櫻抄書也抄煩了，明天還是自己來抄讓她也去玩一天吧。

  「夫人呢？」沈顏到了飯桌前，依然不見自家夫人的蹤影。

  「回督軍，夫人說沒胃口，就回臥房了。」花緣老實地回答，並沒有按花櫻給他的說辭回復。

  在花緣小少年的心裡，溫潤的夫人明明已經很傷心了，還要編一套說辭勸薄情的督軍先吃飯，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