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一笑失神
2023-11-18 12:39:18 作者: 莫念繁華
「這是何故?」姜暖不明就裡地問。
蘇眠一偏頭,對著姜暖唇角一勾,竟是笑了,道,「她會以為你在惋惜她。」
姜暖先是為那一笑失神,又為這一句話失魂,他一細想,當即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她拉住蘇眠的袖子,「我,我沒那個意思!」
蘇眠不理她,唇角笑意未減。
過了好一會,蘇眠才道,「你說得沒錯,兇手的箭法確實好。這一箭正好穿心而過,兇手的力道著實不小。」
姜暖回想起在客棧時那掌柜所說的話,便說,「占了最好的射擊位置的地方的,據說是個女子,會是那個女子嗎?」
「女子?難。」蘇眠只做了一字點評。
「而且精於弓弦的女子甚少,精於弓弦更力氣大的女子更少。在青州這麼多年,可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女子。」姜暖也深深覺得這個設想不靠譜,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也非全然不靠譜,「不一定非要她本人去動手。而且若是女子,殺人的緣由也輕易說得通,大約是情殺,嫉妒罷?」
「求不得。」
「而且生、老、並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佛說八苦,求不得最甚。」姜暖道,「只消從季初願周遭的人下手便成了。」略一停頓,姜暖倒是想到一個人,不想蘇眠與他心有靈犀至此,兩人異口同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任卷!」
「目前到莫室書屋,我便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些過分地親昵了。」蘇眠淡然道。
姜暖撫著下巴思考片刻,道,「而且話是這樣說,但是案發那日,任卷一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沒有作案的時間。看來還是得從其他人處著手。」
然而最有可能下手的兇嫌被排除了,膠著的案情讓姜暖感到煩躁,「任慈眉,任慈眉這到底是什麼人?」
蘇眠聽著他念叨,突地手下一頓,「任慈眉,倒過來念是『沒此人』。」
「啊!」姜暖恍然大悟,「所以她雖付了房錢,卻根本沒有住過,那箭是從什麼地方射入的?」
「也許根本就不是射的呢?」蘇眠低聲道。
姜暖一愣,望向蘇眠,只見他神情認真,俯下頭去仔細查看那支箭。箭插在新娘的胸口,幾乎穿胸而過,可以想像這一箭的力量之大。
「而且這支箭的位置不對,箭身是斜著刺入的,箭頭朝上,箭翎向下.」蘇眠接著說,他將女屍側過來,姜暖看見了女屍背部有一點銀色的箭頭。
蘇眠又拿了把形狀奇異的尺子,那尺子是兩把釘在一起的,一橫一豎正好呈丁字形。
「這是何物?」姜暖禁不住好奇地問。
「自己做著玩的。」蘇眠將尺子橫的一端抵住放置屍體的台子,豎的一端橫到女屍身上,與箭翎齊平,這樣一對比,就很清楚地可以看到箭確實是斜著的。
「由下至上發力,箭才會如此,」姜暖端詳著那支箭,「而且新房是平房,並非在樓閣上,所以射箭者只能處於比新娘低的位置,絕對不可能是 在好賓客棧射的箭。好賓客棧就是個幌子,果然是『沒此人』啊。」
她說話的時候,蘇眠一直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姜暖繼續說,「所以要造成這樣的斜度,難道行兇者比新娘來的矮小不成?如果只是將箭支握在手中行刺的話,就不需要精於射箭了。我得去一趟紀家,你在府里等我,哪兒都不要去。」
這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姜暖也正好轉過頭,撞上了蘇眠的目光。那是如何溫柔的眼神,幽如深潭的瞳孔,仿佛一下子就將姜暖吸入,再也出不來。
姜暖情不自禁地湊進,輕輕親吻一下蘇眠的眼角,又重複了一遍,道,「你哪兒都不要去,等我回來。」
姜暖從督軍府出來直奔向季初願家中。
因出了命案,早在案發時候姜暖已經派人把守,紀家也都搬到距離家不遠的一處小院。姜暖到達的時候發現小院中站著幾個人,瞧起來略有幾分眼熟。
紀老爺一看到姜暖的到來,連忙迎上前,道,「格格啊,您可來了!」
姜暖見他神情急切,便問,「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紀老爺憤憤指著院中幾人道,「他們,他們非說小姬是初兒害死了!要初兒償命!」
姜暖望了過去,其中一人站出來,道,「見過姜暖,在下姬雨,是新娘童小姬的哥哥。」
姜暖上下打量一番,見此人頗有氣度,眉眼間帶著些許憤怒之意,姜暖還未開口,就見紀初願從屋子裡走出來。
此時他一身白衣,頭髮簡單地束起,秀氣的臉毫無血色,神情略帶幾分憔悴,顯得更加文弱可欺。
而且他似乎連站著都有些困難,揚聲道,「不就是要一個可供泄憤的對象嗎?我就在這裡,把我抓起來送到青州督軍府去啊,為難我父親算什麼?」說罷身形一晃,好似隨時會倒下般。站在他身後的任卷趕緊扶住他。
任卷在他耳邊低聲安撫了幾句,因為距離較遠,任卷聲音又輕,姜暖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任卷抬眼看到姜暖,連聲道,「格格!你要初願一個清白啊!」
姜暖覺得腦袋有點大,只好道,「但是這件案子尚在調查之中,我已經查到些許線索,相信不日就會真相大白,你們莫要相爭。」
說到這裡,她停了片刻,才又嚴肅地說到,「案件一日未破,誰都可能是兇嫌,不止是紀初願,或者任卷,甚至是同胞兄長。」說著,她又看向姬雨。
姬雨皺起眉,大聲道,「我怎麼可能殺害自己的親妹妹!」
「但是我也沒說你。」姜暖道,「所有人都有嫌疑,也說所有人都有可能不是兇手。我理解你喪妹之痛,但也別忘了紀初願才喪妻。」
姬雨想說什麼,卻是又不說了,一甩衣袖道,「我們走!」
見他們走出大門。紀老爺鬆了口氣,對姜暖一揖,道,「多謝格格解圍,請到廳中用茶。」
茶泡上了,姜暖啜了幾口,覺得味道不錯。
「格格,童小姬的死我們確實都不知道緣故啊,前陣子不是死了好幾個嗎?我聽說都是紅衣,利箭穿胸而死,你說小姬是不是也.」
姜暖放下茶盞,見紀老爺話音低了下去,才道,「還不好說,不過我今天來是想來問問初願幾個問題的,問完了,說不定結果就出來了。」
眾人皆望向紀初願,紀初願面無表情,道,「格格請問。」
「那有沒有誰人鍾情於你?非你不嫁之類的,」姜暖頓了頓,「男子也算。」
紀初願被這麼問,不由得臉上一紅,道,「沒有!」
「你不想一下嗎?」
」不用。」紀初願道,「學生向來專於學業,從沒有人鍾情於我,也沒有鍾情於誰。」
姜暖聽著他這話,瞄了一眼任卷,任卷低著頭喝著茶,看不見表情。
姜暖也沒錯過紀初願話語中的矛盾之處。
「既然沒鍾情於誰,為何要娶妻?」
紀初願被問得一頓,過了一會兒才道,「朝廷律法並無規定所娶之妻一定要是所愛之人。
而且成家立業,娶妻生子是孝道之本,我娶妻並無不對,倒是格格您,至今孤家寡人,可對得起生你養你父母?」
這不想紀初願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那話語中卻是夾鞭帶棒,反將問題推給姜暖。在一旁的紀老爺連連使眼色給他他也視若無睹。
「我倒是無所謂。」姜暖道,倒是絲毫不介意紀初願的無理,「何況我有所愛之人。」
「既有所愛,為何不嫁?」
「因為.」姜暖一笑,桃花眼中霎時溢滿溫柔,「我所愛之人和我一樣情況特殊。」
紀老爺手中的茶盞掉落到地上,紀初願倒抽一口冷氣,任卷抬起眼來,驚訝地看著姜暖。
「但是我覺得這沒什麼不好的。」姜暖略得意得看著三人的反應。
這事兒要是被蘇眠知曉了,估計要敲著她的腦袋罵他幼稚了。
她喝了一口茶,道,「接下來還是我問你了。新婚當夜,除了你與童小姬,還有誰進過新房?」
紀初願緩了緩神,感覺到任卷抓著他的臂膀的手一緊,有些不以為然,他道,「還有童小姬的陪嫁丫鬟,兩個喜娘,媒婆。」他停下來似乎是想了一下,「還有幾個孩子,跟進來看熱鬧的,後來被趕出去了。」
「你進入新房之後多久新娘就遇害?」
紀初願低下頭,思考片刻,才道,「掀了喜帕,其他人都出去了之後,我因為喝了太多酒嫌熱,就讓她幫我打開窗,窗才推開,外面飛來一支利箭,『噗』一下刺在她身上,然後她就倒下去了。」
「你說謊。」姜暖道,她定定地看著紀初願。紀初願也毫不畏懼,直視著姜暖的雙眼。明明是外表如此文弱淡雅的書生,此時的眼神卻銳利得可怕。
「我沒有說謊。」紀初願的話語平淡無波。
「童小姬身上的箭,並不是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