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人畜無害

  南宮永點頭。

  「為什麼要扮男裝？」

  南宮永突然笑起來，道，「我沒有，阿羽是阿羽，永哥哥是永哥哥。」

  「嗯？」姜暖皺起眉。

  「我與阿羽是雙生子，他小時候夭折，沒有軀體，所以，活在我的身體中。」

  「……」姜暖不信這些怪力亂神，沒有回話。一邊的慕容重言道，「是永哥哥殺了我兒子慕容敘？」

  「是我沒錯。」南宮永此時雖然是男裝，卻是難掩女性的氣質，回想她扮阿羽的時候，完全是男性，看不出來半絲女子的樣子。

  她道，「而且我殺了人，願意償命。」

  姜暖看著她，神色複雜。

  「格格，」南宮永微微低下頭，有點羞澀地說，「我真的喜歡你。」

  姜暖還是不言不語。

  「你心中只有他一人，我知道。」南宮永又抬起頭來，漂亮的眸中已經蓄滿淚水，波光粼粼，眨一下眼，便順著臉頰滑下來。

  「那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傷他？」姜暖話語平靜，大約是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南宮永靜靜地站著，突然抬起手來，粗魯地揩去淚水，說，「真是個笨蛋。」聲音已經是偏向於男聲。

  「阿羽？」姜暖試探性地問。

  「嗯，」南宮羽嘆了一口氣，「她就是個傻丫頭。」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姜暖終於問出這句話，似乎對著「南宮羽」他更為自在……明明是同一個人。

  「……我在四歲的時候夭折了，永哥哥想念我，便每天對著銅鏡說話，我的魂魄受到她的思念牽引，便附身到她身上。」

  南宮羽說得簡練，但是姜暖大致也知道了，便不再說什麼。

  沉默了一會，南宮羽說，「永哥哥，不會再回來了。」

  「什麼意思？」姜暖追問。

  「他方才，說他走了，現在任憑我怎麼叫怎麼找都沒有回應。」南宮羽說，「而且現在這個軀體只有我一人的靈魂。」

  他停頓了一下，回頭望著顧惜，目光溫柔似水。

  「我知道我不能和她在一起，就算我有身軀，這副也是女子的軀體，在世人眼中，我還是女子。

  可是縱然是如此，我還是喜歡她，忍不住想接近她。只是沒想到，我卻成了間接殺害她的兇手。」

  姜暖靜默無言，聽著他說下去。

  「這或許，這是我們三人，最好的結局。」

  大約是太過於專注地聽著南宮羽說話，也可能是這件事情太過奇特，讓姜暖沒有注意到，南宮羽拿起了顧惜自盡用的剪子。

  「永別了，格格。」

  姜暖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南宮羽手中銅剪沉入胸口，這結局似乎與夢中自己與花櫻的感覺真的相像。

  也許最好的結局……

  斗轉星移，逝者如斯。

  初夏悄然來臨了。

  姜暖陪著已經痊癒的蘇眠坐在院落中，喝茶賞花，小日子過得愜意非常。

  在換了第三泡白葉後，蘇眠忽然開口，「在想什麼？」

  「啊？」姜暖被嚇了一跳，手一抖，茶水灑滿身，幸好杯子小，而杯中的茶因為他發呆的時間太長而已經變冷。

  「既然阿暖連喝茶都不忘沉思，我還是不打擾了。」蘇督軍輕輕丟過來幾句話，足以讓姜暖粉身碎骨。

  「我，我不是這……」姜暖支支吾吾，欲說還休。

  見到姜暖手足無措的樣子，蘇督軍終於起了善心，道，「有什麼事情和我說？」

  「嗯。」姜暖苦悶著臉點點頭。

  「那就說。」

  此時猶豫了片刻之後，姜暖緩緩將南宮家兄妹兩人的事情說給蘇眠聽。

  蘇眠聽罷，道，「淨是些怪力亂神。」他伸出手，順順姜暖的背，「殺人償命，沒什麼好糾結的。」

  姜暖一伸手，將人扯到懷中，緊緊地抱著。

  蘇眠象徵性地掙了一下沒掙開，也就由著他去。

  「其實就算你當時阻止了南宮羽，他也活不長。」

  姜暖將頭埋入蘇眠的黑髮中，悶悶地說，「那不一樣。」

  「正反都是死，沒什麼不一樣，何況他還和顧惜死在一起，該滿足了。」

  「……」沉悶了老長一段時間的姜暖終於有些釋懷，忍不住親親蘇眠的後頸，道，「有你真好，蘇眠。」

  前面一段表白一樣的話讓蘇眠挑挑眉，後面肉麻兮兮的稱呼，讓蘇眠皺眉，認為有必要給他一點打擊，「阿暖，我比你年長。」

  「我曉得。」

  「你今年廿二？」蘇眠問。

  「對啊。」姜暖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一邊在他的背部磨磨蹭蹭。

  「阿暖，我已經過而立了。」

  聞言姜暖停下動作，問，「卅幾？」

  蘇督軍不說話，拉開姜暖的手，站起來，道，「保密。」

  「……」

  誰說男人年齡就不能是秘密了？

  此時四月初夏，暖暖的清風盪過嫩綠的柳條，氤氳水汽織出一片江南景致。

  蘇眠提起水壺，將水倒入盤中潔白的茶杯里，然後放下水壺，熟練地洗杯燙杯。

  姜暖看著修長的食指在熱水中翻飛，小小的杯旋轉著，濺起幾點水花，不禁問，「不會燙手嗎？」邊伸手去試，才碰一下，就被燙得「嗷」的一聲縮回來。

  「不好意思，我皮厚，不怕。」蘇眠洗好杯沖好茶，也不叫姜暖喝，自顧自拿起，慢慢飲。

  此時不知道哪裡又得罪了蘇眠的姜暖委屈地瞅了他一眼，也拿起一杯。

  「那現在不覺得燙了？」蘇眠涼涼丟過來一句。

  「不會了不會了。」姜暖慢慢蹭過去，柔聲道，「你泡的，再燙也得喝。」

  蘇眠偏過臉，「小心燙傷了。」

  姜暖望著他白皙的側臉，修長的脖頸，姜暖忍不住一陣心蕩神馳。

  或許久久聽不見姜暖說話，蘇眠回過頭，卻見那張俊美的大臉就在自己眼前，兩人距離還不到半寸。

  姜暖唇角上挑，勾出一抹純良的人畜無害的笑，向前傾半寸……只覺得滿唇清新茶香。

  「格格！！」李小四匆匆跑進來，看到眼前不該看的情景，立即掩面，「我什麼都沒看到啊沒看到！」

  聞聲蘇眠立即將她推開。

  姜暖瞬間變了臉色，這個該死的小四！什麼時候來不好，偏生挑這個時候！

  這下可好，她偷偷瞄了蘇眠一眼，卻發現她沒什麼反應，還是一臉冰霜，除了臉頰微微有些紅。也不知是因為呼吸不順，還是因為羞惱。

  「……格格哪。」李小四從指縫中看見這兩人雖然已經分開，卻還意猶未盡般眉來眼去，只好喚了一聲。

  「咳。」姜暖佯咳，道，「什麼事情？」。

  「有個叫席如玉的書生失蹤了。」

  姜暖眉毛跳了一跳，沒好氣地說，「就這樣？」

  「呃……對啊。」李小四道，「我先和寒保鏢說過了，也一起去看了席如玉的住所，東西都在，不像是搬家。」

  「……」姜暖低頭思付片刻，道，「帶我去看看吧。」又向李小四使使眼色，張小下屬不虧是格格手下第一把手，立即明了了姜暖的意思，立即先走一步。

  見他走了，姜暖才轉過來，對蘇眠說，「我去看看情況，你等我回來。」

  「不用了。」蘇眠站起身，道，「我與你一同前往。」

  姜暖睜大了亮晶晶的桃花眼，蘇眠已經邁開步子。

  白色的玉蘭落到姜暖的唇上，不知怎麼的，有點蜜糖的味道。

  席書生住的地方有點偏，在青州城郊桃花林的西面。此時桃花已經敗了，剛剛抽出綠色的嫩葉，並不好看。

  可是姜暖一見到那白色身影站在桃花樹下，便覺得今日的桃花林，比千樹萬樹桃花竟開的時候還更好看幾分。

  李小四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格格哪，你除了會花痴蘇督軍外還會做什麼？這樣子想追到蘇督軍那得到哪年哪月啊。」

  姜暖花痴夠了，回過神來，道，「小四你嘀嘀咕咕些什麼呢，進屋看看罷。」

  李小四同姜暖進了席如玉住的茅草屋，屋內東西雖然放置得整整齊齊，卻蒙了一層厚厚的塵，姜暖手在桌面上劃了道痕，拿起來看，指尖都是灰。

  「房子至少半月無人居住了。」姜暖道，又轉問李小四，「你和寒保鏢來的時候，這門是關著開著，鎖著還是沒鎖？」

  「關著，但是沒鎖，一推就開了。」

  姜暖點點頭，細看牆上掛著的幾幅畫，有花鳥蝴蝶，也有美人美景，落款皆是桃源居士席如玉。

  桃源居士，自是自封的，讀書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喜歡給自己取外號的毛病，什麼青蓮居士啊東坡居士啊五柳先生啊，姜暖想起自己年少時期也 給自己取了一個外號，不過現在已經忘記叫什麼了。

  姜暖一面胡思亂想一面環視四周，問李小四，「房中住的除了席書生還有誰？」

  李小四道，「沒有，就他一人。」

  「不可能。」姜暖跨前幾步，拿起窗邊桌上一支珠花，「這房中，至少還住著一個女人。」

  「女人？可是……」李小四皺著眉，道，「但是住在附近的村民說，這房中就只有住著席書生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