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千辛萬苦

  小下屬安慰道，「公子你就是太引人注目了。」

  姜暖淚流滿面，「這又不是我的錯。」

  李小四嘆一口氣，捲起袖子，對姜暖說：「而且公子您還是看著吧，我來。」

  然而對於長期在著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皆有的賭坊里打滾的李小四來說，打聽件事兒只是舉手之勞。

  姜暖邊應付著幾個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孩子，邊看著李小四行動。

  此時只見他湊到賭大小的桌前，將姜暖給的銀錠往桌上一拍，頗有架勢，說：「開大！」

  那慕容家一見是他，頓時擺上討好的笑，說：「小李哥哥，您可來了。」

  「少羅嗦，快點開始。」這李小四倒似換了個人，氣勢洶洶，說話不用說的用喝的。

  慕容家竟然也不敢找他麻煩，喊道，「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啊！」然後搖起骰盅。

  「大！大！大！！」「小！小！小！」「六點！」「九點！」

  此時吆喝聲此起彼伏，伴隨著周邊吵雜的其他聲音，卻似乎掩蓋不了骰子在骰盅里來回搖動的特殊聲響。

  那慕容家玩了幾個諸如拋盅等花式之後，終於將骰盅蓋到桌面。聚集在桌子周圍的人將目光集中到骰盅上。

  慕容家唱道，「開！一點一點四點，六點小！」

  此時見著這結果，李小四立即眉開眼笑，他正是壓在那「小」字上。

  接下來，李小四連贏幾盤，贏得不亦樂乎，贏得盆缽滿盈，贏得忘乎所以，贏得姜暖虎著一張臉都沒發現。

  這好不容易李小四注意到姜暖，連忙收起心神，隨便壓了個點數，和周圍的賭徒交流。

  「哎，你們最近有沒有看到那個姓陸的小白臉?」李小四故作隨意地開口，「前兩天他和我借了銀兩還沒還呢。」

  「你說陸胡安是吧？」很快有人搭話道，「那小子，不知道去哪裡發了筆橫財前天晚上他來了，喝的醉醺醺的！我問他怎麼了，你猜他怎麼說著？」

  「這麼說？」不用等李小四開口，自有人接下問到。

  「嘿！他說他剛剛和對面的玉瑙姑娘喝酒去了！」聞此言，眾人皆發出一陣嘩聲。

  姜暖連忙給李小四打眼色。

  李小四也聰明，立即領悟，問,「是那個瑪瑙霜華的玉瑙？可有證據？」

  「而且就是芳心一夢的四大美人之一那個嘛！我問陸胡安小子，說他有什麼證據，那小子給我看了樣事物！」說話的人又停在重點處，可吊足了人胃口！

  「是什麼？」李小四趕緊問。

  「而且是只上好的指環！」

  「玉指環？」李小四重複了一次，倒是好奇起來，「那這樣說來，陸胡安當真去包了瑪瑙霜華？」

  「應該是這樣沒錯。」

  李小四想了想，說：「可是瑪瑙霜華為什麼要送陸胡安玉指環？那陸胡安不過是她的恩客又不是情人，送指環未免太過大方了吧。」

  其中一個道，「你不知道？陸胡安小子別的什麼不會，順手牽羊小偷小摸卻是頂級！」

  「就你還借他錢，當心他跑路！」

  李小四的臉頓時垮下，「怎麼辦！我得找到他啊！」

  「不過原來倒是經常去東橋頭那個柳福貴家，現在他荷包飽了，誰曉得他窩在哪個溫柔鄉。」

  「去柳福貴家？求詳細八卦！」

  此時這廂聊得火熱，姜暖也只顧聚精會神聽著他們說話，怕錯過什麼線索，也沒注意到有人猛瞪著他瞧。

  等她注意到已經太遲，有人喊起來，「這不是督軍未來的夫人嗎？」

  白夜賭坊霎時佛若炸開了鍋，本來就熱鬧，這樣一來更加沸騰，有人說怪不得看著眼熟，原來是花櫻格格；有的說，花櫻格格是來與民同樂；  有的說，花櫻格格難得是來查賭坊的？還有的乾脆就罵起這世道來。

  這叫姜暖頭疼不已。

  本來她是打定主意，就過來看看，探探線索，誰知道弄出這樣的烏龍，雖然情況已經差不多了解，隨時可以撤退。

  她是想走，可哪裡走得了。

  身邊卻環繞著一群挑時機吃他豆腐的鶯鶯燕燕，而且年輕姑娘都是罵不得摸不得，更遑論是去推開，根本是動彈不得，空有一身武藝也無從發揮。

  李小下屬一看這架勢，暗叫不好。

  說不救姜暖吧，有瀆職的嫌疑；救了姜暖，那以後這白夜賭坊也不用來了。兩相權衡，張小下屬終於選擇後者，捨身救主。

  他一腳踩上椅子，另一腳踏上桌子，威風凜凜，喝道：「居然耍詐！骰子裡有磁石！做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這一句話，足夠吸引住所有人目光，姜暖隨時可以圍觀，慕容家使詐卻是危及到眾人的荷包，故一干人等都聲討起做慕容的——賭 錢耍詐什麼的最討厭了！

  此時一時間圍觀的，聲討的，罵娘的，渾水摸魚的亂成一鍋粥，張小下屬扯起姜暖的袖子，說：「格格，咱快溜吧！」

  蘇眠：這什麼卷標？誰戲誰？

  姜暖：這不是很明顯我戲你咩？

  蘇眠：就你這樣戲得起來？

  姜暖：我我我……我總可以彩衣戲仵作吧！

  蘇眠：……

  姜暖回到青州督軍府已經是二更天，因為半路和李小四跑散，眾位美人都追著她跑，以至於她費了點力氣去躲藏。

  她待回到督軍府時，大門早就關了。

  姜暖審視自身，好端端的一身衣服都被擠成一團，腰上香囊不知道被誰給順走了。

  發上的簪子要掉不掉地掛著狼狽非常。

  可是這樣子要是被人看見，那她姜暖的面子威嚴往哪擱?所以叫人來開門絕對不可取。

  此時姜暖下了一個決定——爬牆。

  可是問題又來了，青州督軍府位於北大街，整個青州最熱鬧的北大街。

  而且爬牆肯定是要找個安靜的，沒人看見的位置。

  姜暖嘆一口氣，轉向旁邊小路，擺出悠閒姿態，慢慢跺著步子走著。忽然，一陣梨花的香氣隨著晚風飄來，姜暖聞到這熟悉的味道，抬頭一開，不正是蘇眠院落里那樹梨樹？這才剛剛開春，樹上就孤零零幾片葉，香氣哪來的？

  姜暖疑惑不已，卻忍不住想爬進去看看。

  而且經歷昨晚那麼一鬧，她也能察覺到蘇眠真的惱火了。

  今天又一整天不見他人影，也不曉得氣消了沒有……姜暖忐忑地爬上牆頭，心裡早就有了會被那誰誰看到的準備，一陣夜風吹來，風中帶著微弱的梨花的味道。

  姜暖一抬頭，臨近屋頂上坐著的，不是蘇眠是誰？

  蘇眠還是那身白色的衣衫，外面披了件貂毛領的袍子，頭髮很隨意的束在腦後，他身邊放著一把琴，一壺酒，閒適得令人髮指。

  這就是命啊！

  姜暖暗自垂淚，而後想悄悄離開，殊不料，她剛一動，裂帛之聲也隨之響起，原來是衣服掛到梨樹的樹枝，那衣服在白天的時候就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樣子，現在更是脆弱無比，一拉就裂。

  姜暖連忙要去扯開，哪知道卻成了反效果，那樹隨著她的動作搖動起來，幾乎是在向蘇督軍宣告：我在這裡啊！

  而且果不其然，蘇眠很快察覺，轉過頭來看，登時挑一下眉頭，道：「我當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小賊，是你？」

  姜暖看著蘇眠俊美的容貌，好不尷尬地傻笑——啊，長得真好看，連連挑眉這個動作都比任何人出類拔萃……

  蘇眠看著姜暖大發花痴，想笑又為了自己的形象不能笑，憋得千辛萬苦，面目扭曲。

  此時姜暖看了半日，想起來其實到她身邊會看得更清楚！

  於是奮力爬上牆頭，豈知那梨樹和她的衣服纏繞得難捨難分，根本扯不出來，姜暖半掛在牆上，心想這樣狼狽樣子竟然都給蘇眠看見，不如自掛枝頭乾脆點。

  蘇眠見她好一會都動彈不得，於是道：「怎麼？」

  姜暖扯了扯衣角，可憐兮兮地說:「哎呀，這梨樹存心要和我作對，都不讓我到你那邊去。」

  蘇眠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一剎那，如若一夜春風來，千樹梨花競開。「我幫你吧。」蘇眠說著，從屋頂走到牆頭，慢慢走過來。

  姜暖看得有些心驚，牆頭可不好走，萬一要是摔下去，這後果……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蘇眠已經安然地走到她跟前，幫她解開纏在樹枝上的衣角。

  不一會兒便弄好，姜暖想撐上牆頭，卻發現自己掛太久，四肢使不上力。

  蘇眠看她一眼，也瞭然，他伸出一隻手，姜暖愣了愣。

  蘇眠那手很好看，修長白皙，指尖微紅。

  姜暖覺得自己心跳得越來越快。

  蘇眠見她不動作，道，「上不上來？」

  「上！」姜暖怕他會收回手，連忙一爪子捉上去。

  蘇眠的手指冰冰的，手心卻暖得很，一下暖到姜暖心尖上，朵朵春花開滿心內。

  借著蘇眠的力，姜暖終於爬上牆頭，蘇眠也抽回手，姜暖瞬間頹廢，蘇眠當作看不見，轉身走回屋頂，姜暖很快復活追上前去。

  姜暖邊追還邊問：「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要爬牆嗎？」

  蘇眠突然停下腳步，姜暖差點撞到他，正要說，蘇眠卻先開口，說：「胭脂味。」

  「胭脂味？」姜暖想起自己被一群鶯鶯燕燕環繞，大約是那時候沾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