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一百章 一將功成萬
2023-11-18 11:18:46 作者: 寂寞劍客
一顆燃燒的大樹轟然倒下,堪堪擋在了官道中央。
「唏律律~~」
淳于瓊胯下的坐騎昂首驚嘶、連連後退,馬背上的淳于瓊亦是惶然不知所措,驚回首,只見身後的整個山谷已成一片燃燒的地獄,滾滾濃煙、熊熊烈火之中,隱隱有官軍將士身披烈火、奔走哀嚎~~
「駕~~」
淳于瓊深深地吸入一口灼熱的空氣,回手一鞭狠狠地抽在馬股上。
「唏律律~~」
戰馬吃痛,仰天悲嘶一聲,往前疾速奔行數步、悠然騰空而起,竟然躍過了橫在官道中央那顆熊熊燃燒的大樹。再往前奔行數十步,淳于瓊只覺眼前霍然開朗,灼熱得令人窒息的空氣也悠然變得清新起來,整個人的神志也頓時一清,這才驚喜地發覺,竟然已經衝出狹谷,來到了谷外的平原上。
「吁~~」
淳于瓊策馬往前奔行數十步,始緩緩勒住戰馬,心有餘悸地回過頭來,只見山谷里濃煙沖天、烈焰翻騰,將士們的哀嚎、慘叫聲已經不復再聞。不斷有神情狼狽的官軍將士從滾滾濃煙中奔走而出,大多滿臉焦黑、身上的衣袍也多有著火。
待到逃得谷外,這些官軍將士便亂鬨鬨地滾倒在地,或互相扑打對方身上的火苗。
混亂的人群中,趙融尋到淳于瓊身邊,哀聲道:「淳于將軍,尚有近萬將士陷於山谷之中,且糧草輜重亦陷於其中,這便如何是好?」
淳于瓊表情黯然,這一場慘烈的大火,給大漢帝國碩果僅存的中央官軍帶來了滅頂之災,大約只有四、五千人得以逃出火海,其餘將士大多葬身火海。既便是僥倖逃得性命的官軍,也大多兩手空空,身上不著片甲,而且軍心渙散、士氣低落。
這樣的軍隊,就算開到了洛陽,又能頂什麼用?更何況,遭此大敗之後,又還有何臉面去見聖上?既便回去,蹙碩又豈肯饒他?想到絕望處,淳于瓊頓覺前途一片黯淡,天下之大,竟再無他容身之處。
罷了!
淳于瓊黯然嘆息一聲,鏗然拔出佩劍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旁邊的趙融見狀吃了一驚,慌忙從馬背上撲了過來,將淳于瓊生生撲倒在地,一邊奪過淳于瓊手中寶劍,一邊勸道:「將軍且不可輕生,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又何必掛懷。」
淳于瓊黯然長嘆道:「萬餘精兵竟付之一矩,又有何臉面回洛陽去見天子?」
趙融勸道:「留得青山柴,不怕沒柴燒啊,將軍。」
「嗚~嗚~嗚~嗚嗚嗚~~」
趙融話音方落,原野上驟然響起三短一長的詭異號角聲,聽到這熟悉的號角聲,神情疲憊、正在休息的官軍將士紛紛色變,盡皆目露驚恐之色!淳于瓊和趙融也許不知道這號角聲意味著什麼,可他們卻很清楚!那分明是八百流寇衝鋒的號角聲~~
長社城外,他們曾經領教過八百流寇的兵鋒,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惡殘的野狼!
「何處號角聲?」
淳于瓊翻身坐起,混然不知大禍臨頭,猶自驚疑地四下張望,一邊的趙融忽然失聲驚叫起來,指著淳于瓊背後喊道:「淳于將軍,是騎兵!」
「嗯!?」
淳于瓊聞聲轉頭,眯起眼睛眺望後方,果然看到空曠平坦、綠草如茵的原野上,一大群黑壓壓的騎兵正向著這邊席捲而來,這群騎兵身披官軍制式鎧甲、手握官軍制式馬刀,連頂盔上的那一束櫻紅的流蘇,亦與官軍一般無二,在驕陽的照耀下艷紅如血。
唯有騎陣的正前方,一桿血色大旗正迎風獵獵飄蕩,上繡斗大的一個「馬」字。
「是官軍。」淳于瓊舒了口氣,向趙融道,「看起來不像是烏桓騎兵,莫非是涼州刺史耿鄙派來的西涼騎兵?」
趙融搖頭道:「不對,涼州刺史耿鄙麾下並無姓馬的大將。」
「敵襲~~敵襲!結陣~立即結陣~~」
官軍陣中悠然響起一陣悽厲的大吼,猶未從驚恐、慌亂中回過神來的官軍將士在軍官的大聲喝斥下開始結陣。畢竟是百戰之師,雖然身心俱疲,雖然軍心渙散,可老兵畢竟是老兵,縱然是在最為困難的情況下,也能保持足夠的冷靜。
在開闊的平原上,當步兵遇上了騎兵,只有結陣防禦才可能倖存下來,如果四散而逃,最終的結果將只能是被騎兵逐一斬殺,兩條腿永遠也不可能跑贏四條腿。
「噗~」
淳于瓊吐出一團又黑又稠的濃痰,眸子裡悠然掠過一抹驚恐之色,向身邊的趙融道:「莫~莫非是流寇騎兵?」
趙融亦倒吸了口冷氣,凝聲道:「只怕就是!」
……
在官軍凝重的注視下,那杆血色大旗忽然迎風重重一頓,大旗後面那黑壓壓一片、席捲而來的騎陣忽然開始減速。
「吁~」
馬躍輕輕喝住坐騎,靜靜肅立在距離官軍千步之遙處。
「庫嚕嚕~」
「呼哧~」
「吭噗~」
此起彼伏的戰馬響鼻聲響成一片,其中還夾雜著鐵蹄叩擊在草地上發出的沉悶聲,凝重的氣息在原野上無盡地瀰漫,流寇們的眸子灼熱無比,就像有團烈火在裡面熊熊燃燒,他們喜歡這樣的聲音,喜歡這樣的氛圍,更喜歡這樣的生活~~
自從追隨馬躍成為一名流寇以來,戰爭就是他們的生活,生活就是戰爭!殺戳就是他們的樂趣,他們的樂趣全部來源於殺戳。
馬躍倏然高舉右臂,緩緩而前的騎陣徹底靜止下來,上千精騎肅立一片、鴉雀無聲,連戰馬亦出奇地安靜下來,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原野上顯出詭異的寂靜!只有那杆血色大旗,迎著強勁的山風啪啪作響。
一抹冰冷的殺機在馬躍嘴角凝固,曾經的那支不可一世的大漢官軍,終於要迎來落日的餘輝了嗎?隨著朱雋、皇甫嵩的離去,大漢帝國最後的名將也凋零了!那支武功蓋世的赫赫鐵軍,終於要無可挽回地退出歷史舞台了嗎?
「嘶~」
馬躍將馬刀橫於面前,貪婪的舌頭從嘴裡伸出,滋滋地舔過那冰冷的刀刃,灼熱的殺機卻像野火般從他冰冷的眸子裡燃起,悠然回頭,馬躍將手中馬刀高舉過頂,太陽的金輝灑落下來,照耀在冰冷的刀刃上,霎時炫起一道耀眼的寒芒。
頃刻間,馬躍嘹亮的嘶吼聲響徹雲霄。
「再強壯的公牛也有衰弱的時候,再勇猛的獅子也有老去的時候,再能征善戰的軍隊也有被打敗的時候,屬於漢軍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弟兄們,八百流寇的全體弟兄們,用你們手中的馬刀,去告訴他們,告訴這些曾經驕傲、曾經不可一世、曾經自認為天下無敵的傢伙,什麼才是真正的武勇,什麼才是真正的無敵~~殺~~」
「哈~」
馬躍大喝一聲,策馬而前,同時將手中馬刀往前用力刺出。
「嗷嗷嗷~~」
排山倒海般的吶喊霎時沖霄而起,一千流寇緊隨馬躍身後,紛紛策馬而前。
奔騰的戰馬洶湧如潮,狂亂的馬蹄無情地踐踏著蔥綠的地面,激濺起無盡的碎草敗葉、漫天飛舞,凝重的戰馬響鼻聲、冰冷的鐵蹄聲,還有流寇們狂野的嚎叫聲,霎時交織成一片,綿綿不息~~
沒有遮天蔽日的滾滾煙塵,只有冰冷的馬刀在空中翻騰飛舞,無盡的殺機在天地之間肆虐、喧囂~
……
「長矛手,我需要兩千支長矛~~」
官軍陣前,曾經挨了淳于瓊一馬鞭的前軍司馬悽厲地狂吼、咆哮,但遺憾的是只有百餘名官軍持矛搶上前來,百餘支被大火燒得烏漆麻黑的長矛堪堪排成一排,但在滾滾而來的鐵騎陣前,卻顯得如此渺小而又脆弱。
「弓箭手~~我需要五百名弓箭手~~」
前軍司馬嗔目欲裂,再次悽厲地高喊,然而,根本沒人回應!弓箭手屬於後軍編制,行軍時留於最後,虎牢狹谷那一場滔天大火,將所有的官軍弓箭手都吞噬殆盡。
「老天~~」前軍司馬哀嘆一聲,眸子裡掠過一絲深沉的絕望,悽然長嚎起來,「所有弟兄聽著,立即結成圓形防禦陣,死戰不退~~就是用手掐、用嘴咬,也要把賊寇給掐死、咬死!這是大漢官軍最後的光輝~死戰~~」
「死戰~」
「死戰~」
「死戰~」
前軍司馬絕望、悲情的長嚎感染了殘存的官軍將士,惶恐和不安悄然退去,決死的神色從他們的眸子裡燃起,曾經的熱血和激烈再次在官軍陣中漫延、激盪,這是漢軍最後的餘輝,死戰~~不退~~
……
「要拼命了嗎?」
馬躍森然一笑,將頭盔上的鬼臉面罩重重拉下,霎時間整個臉龐便被冰冷的面罩所覆蓋,黝黑的眼窟里,有兩道冰冷的眼神透射而出。馬躍將馬刀交於左手,一支鋒利的三棱投槍已經來到了他的右手。
「噢~~~投槍準備~~」
狂亂的馬蹄聲中,響起馬躍悽厲的怒吼,席捲而前的流寇們紛紛刀交左手,從鞍後抽出投槍,豎於耳側,擺出投擲的架勢。
「殺~」
馬躍大喝一聲,手中投槍惡狠狠地往前擲出,沉重的投槍重重一顫,挾帶著「嗡嗡「的顫音,霎時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軌跡,直取官軍陣前峙立如山的前軍司馬。
「嗡嗡嗡~~」
綿綿不息的顫音中,數百支投槍霎時掠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向著官軍陣中冰冷地扎落下來~~
「噗~~」
前軍司馬一劍斬出,意欲格擋激射而至的投槍,可投槍實在是太快了,寒光一閃便已經透體而入,他奮力斬出的一劍雖然切中了投槍,卻只能將投槍的槍柄堪堪削斷,鋒利的槍刃霎時刺穿重甲,直透後背。
「啊~」前軍司馬低頭看了眼胸口,悠然慘厲地嚎叫起來,眸子裡流露出無盡的狂亂,揮劍直取馬躍,「我要殺了你~~」
「唆~~」
馬躍手一張,又一支投槍掠空而至。
「噗~~」
寒光一閃,鋒利的投槍惡狠狠地扎進了前軍司馬的胸腔,前軍司馬疾步前奔的身軀猶如撞了一堵無形的氣牆,驟然一頓。
「挲~」
寒光閃爍,馬躍拍馬殺到,鋒利的馬刀順著投槍的槍柄冰冷地斬擊而至,輕飄飄地掠過前軍司馬的頸項,熱血激濺、頭顱拋飛。
「呼~轟~~」
鐵蹄奔騰、馬刀狂舞,狂亂的鐵騎挾裹著無可阻擋的威勢席捲而至,就像一波滔天巨浪,惡狠狠地撞上了官軍並不堅固的防線,一騎騎裹滿重甲的鐵騎就像一柄柄鋒利的剔骨刀,輕易地剖開了官軍的陣形,整個戰場就像燒開的滾水,霎時一片翻騰。
血光飛濺、慘嚎連連,刀光劍影中,人馬翻倒、一片狼藉,天地之間再無別的聲音,唯有慘烈的殺伐之音,直衝雲霄,激烈至令人窒息~~
「唏律律~~」
戰馬一聲悲嘶,轟然倒地,將馬背上的賊兵重重地摜了下來,沒等他爬起來,一名官軍搶上前來,寒光一閃,冰冷的鋼刀已經無情地斬落,賊兵頓時身首異處。
「格噠噠~」
「吭噗~」
「呼~」
激烈的鐵蹄聲以及戰馬沉重的響鼻聲近在咫尺,官軍還沒來得及轉身,陡然感到胸口一冷,所有的力量頓時像潮水般從他體內退走,整個世界驟然之間安靜下來,官軍的眸子裡流露出絕望的哀然,回頭直直地望著那一騎擦肩而過,騎士手中那柄鋒利的馬刀上,有一串殷紅的血珠正凌空灑落~~
「啊~~呃~」
官軍悽厲地慘嚎兩聲,裹著皮甲的胸腔突然綻裂,激血飛濺中,雄偉的身軀搖了兩搖、頹然倒地。
「擋我者~死~~」
許褚大喝一聲,眸子裡的呆滯之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卻是凜冽的殺機,沉重的長刀高舉過頂,挾帶著狂暴的殺機橫斬而至。
「咣~」
「唏律律~~」
淳于瓊慘嚎一聲,雙臂頓時軟綿綿地垂落下來,手中的長刀再也拿捏不住,頹然掉落在地。更令人驚恐的是,淳于瓊胯下的坐騎昂首發出一聲悲嘶、雙腿一軟仆地跪倒,竟也架不住許褚一刀之威!
「拿命來~」
許褚厲喝一聲,眸子裡殺機崩現,催馬疾進。
淳于瓊亡魂皆冒,昂首發出一聲狼嚎,連滾帶爬翻過一叢蒿草,向前疾奔而去。
「許褚!」一聲斷喝起自身後,將催馬疾進的許褚生生喝住,驚回頭,只見馬躍渾身浴血,仿佛剛從血池裡爬出來一般,猙獰如厲鬼。黝黑的眼窟里流露出道森冷的目光,沉聲道:「不必追了,這廢物留著正好,可以向躲在洛陽城裡的達官貴人們宣揚我們八百流寇的武勇,嘿嘿嘿~~」
許褚收刀,低下頭來,肅然道:「遵命。」
馬躍陰冷地掠了狼狽而逃的淳于瓊一眼,悠然回頭,官軍的抵抗已經冰消瓦解,雖然仍有不少官軍將士在拼死抵抗,可他們已經被流寇鐵騎分割成無數的小塊,再組織不起象樣的抵抗了,更多的官軍卻已經喪失了抵抗的意思,向著四面八方狼狽逃去~~
兵敗如山倒,大漢帝國碩果僅存的中央官軍~~終於無可挽回地覆滅了!伴隨著這支官軍覆滅而轟然崩塌的,還有大漢帝國最後的尊嚴以及大漢天子可憐的威儀!延續了四百餘年的大漢帝國,的確氣數將盡了~~
……
洛陽東南20里,廖化率八百輕騎護送糧草輜重向著虎牢關方向緩緩行進,身體虛弱的賈詡和百餘名流寇傷兵一起,乘坐牛車緩緩前行。
「報~~」
一騎如飛,從虎牢關方向疾馳而來。
廖化恰好行經賈詡身邊不遠處,朗聲道:「講!」
「報頭領,虎牢關一戰,萬餘官軍付之一炬,殘餘官軍退至谷外,又遭我軍伏擊,全軍覆滅,我軍大獲全勝!」
賈詡聞言悚然一驚,霎時豎起了耳朵、凝神靜聽。
「好!太好了!」廖化奮然擊掌,目露猙獰之色,厲聲道,「可是朱雋、皇甫嵩率領的大漢精銳官軍?」
探馬答道:「正是。」
賈詡激泠泠打了個冷顫,越發大吃一驚!竟然是朱雋、皇甫嵩率領的大漢帝國最為精銳的中央官軍!?馬躍僅憑千餘騎兵,就擊滅了大漢帝國萬餘精兵,這~~可能嗎?這一刻,賈詡感到如墮冰窟,冷的幾乎就要窒息。
……
洛陽東門,一夥四五百人的殘兵敗卒亂鬨鬨奔走而來,城樓上的官軍立刻警惕起來,吹響了示警的號角,聽到號角聲起,正在敵樓里昏昏欲睡的城門校尉伍瓊一驚而起,拎起頭盔就沖了出來,厲聲道:「賊兵安在?」
小校肅手一指城下,沉聲道:「大人請看。」
「嗯!?」
伍瓊低頭一看,只見數百亂兵蜂擁而來,竟不顧忌城樓上守城官軍已經挽成滿月的弓箭,直接奔行到了吊橋之下。
「開城門,快快打開城門~~」其中一人仰頭疾呼道,「大漢左中郎將淳于瓊在此,何不打開城門?」
「伍瓊!伍瓊何在?」
敗軍最前面,將軍模樣的人抬頭大喝。
「淳于瓊將軍!?」
伍瓊霎時倒吸一口冷氣,凝視一看,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果然認得,赫然正是淳于瓊,不由大為吃驚道:「淳于將軍,你不在穎川統兵,如何回來洛陽,還弄得如此狼狽?」
淳于瓊氣急敗壞道:「快快打開城門,本將有緊急軍情上稟天子,要是貽誤了軍情,你可擔待不起。」
伍瓊摸了摸唇上的小鬍子,手一揮沉聲道:「放吊橋,打開城門~~」
半個時辰之後,中常侍蹙碩住處。
淳于瓊仆地跪倒在蹙碩面前,號啕大哭道:「蹙公,蹙公哪~~」
蹙碩心驚膽顫地望著淳于瓊,驟然之間瞧見淳于瓊如此狼狽的模樣,竟不敢上前相扶,凝聲道:「淳于將軍,汝不在穎川統兵,如何返回洛陽並且弄的如此狼狽?」
淳于瓊泣道:「逆賊朱雋、皇甫嵩與賊寇互通消息、互相勾結,竟於虎牢關上設下埋伏,末將雖有察覺,奈何部下皆為朱雋、皇甫嵩兩人親信,不聽軍令,以致所部萬餘大軍,竟付之一矩,趙融將軍亦戰死當場,末將本欲戰死沙場、以報朝廷,及蹙公提攜之恩,又恐朱、皇甫二逆賊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故而忍辱偷生,率數百親兵逃回洛陽向蹙公告知真相,懇請蹙公治末將將兵無方之罪。」
蹙碩聞言猛地站起身來,愣了片刻,又緩緩癱坐回去,一時間目光呆滯,竟是痴了一般。
「蹙公!蹙公你怎麼了?」
淳于瓊見狀不由吃了一驚。
「呃~」
蹙碩長長地嘆了口氣,眸子骨碌碌轉動兩下,終於回過神來。
旋即,蹙碩再次長身而起,一腳將淳于瓊踹翻於地,指著鼻子罵道:「萬餘精兵,竟一戰而滅,你這個將軍是怎麼當的?那可是大漢帝國最為精銳的百戰之師,乃是國之利器、朝廷之柱石、根本,你知不知道!?縱然是十萬蠻夷鐵騎,亦難以一戰擊滅,可到了你的麾下,竟然敗在區區數千流寇騎兵手裡,不但敗了,而且是全軍覆滅,你你你~~你這個不中用的東西!枉爺們如此器重於你~」
淳于瓊苦道:「軍中皆是朱雋、皇甫嵩兩人親信,他們因為末將替代了兩人而懷恨在心,臨戰之時不遵軍令,以致軍心煥散,一戰而潰~~」
「少他娘的跟爺們來這一套!」蹙碩沖將上來,照著淳于瓊的臉龐狠狠地扇了十餘記耳光,切齒罵道,「別以為爺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不是害怕被治罪嗎,還把髒水潑到朱雋、皇甫嵩身上,不就是想脫罪嗎?哼哼,爺們今天就治你的罪~~」
蹙碩正罵到氣頭上時,一名小宦官忽然急匆匆跑了進來,稟報導:「蹙公公,張公公請你過府相聚,有急事相商。」
「知道了。」蹙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指著淳于瓊鼻子道,「爺們回頭再和你算帳。」
說完,蹙碩揮了揮衣袖,揚長而去。
目送蹙碩怒沖沖地離去,淳于瓊三魂已然飛走六魄,只覺前途一片黑暗,絞盡腦汁才想好的脫罪之策,竟被蹙碩三言兩語揭破,留在洛陽只能是死路一條,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想到這裡,淳于瓊慌忙翻身爬起,趁著天黑摸出門外落荒而逃。
……
張讓住處,十常侍再次齊聚一室,自從何進一黨失勢之後,十常侍完全把持了朝政,漢靈帝幽居禁宮,與外界徹底隔斷了聯繫,幾乎成為他們手中的傀儡。張讓、趙忠憑著靈帝的寵幸,為所欲為,對朝中官員來了一次大清洗,原來倒向何進一黨的官員不是獲罪下獄,便是謫貶外放,即便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勢力也大不如前。
袁逢、袁隗雖然未曾獲罪入獄,但誰都知道兩人已經對朝政失去了影響力。
十常侍雖然鬥倒了何進一黨,可八百流寇的壓力也全部壓到了他們身上,這可是一副不輕的擔子哪。
張讓望著蹙碩,問道:「蹙公,方才聽城門校尉伍瓊奏報,淳于瓊已然返回洛陽,可有此事?」
蹙碩頹然嘆息道:「確有此事。」
「哦?」張讓振奮道,「淳于瓊這麼快便襲破虎牢,回師洛陽了?」
蹙碩哀嘆道:「張公,你太看高淳于瓊的能力了,一萬多精銳之師已在虎牢關付之一矩,淳于瓊是回來了,可他麾下的那支大軍卻沒有回來。」
「什麼!?」不單是張讓,連趙忠、高望、郭勝等人都驚得紛紛站起身來,失聲道,「萬餘大軍,竟然全軍覆滅了?」
蹙碩苦道:「可不是。」
張讓霎時倒吸一口冷氣,臉色霎時煞白。
……
在無盡的恐懼和等待中,兩天過去。
第三天清晨,洛陽東門。
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一名官軍小卒打了個呵欠,從城垛後面爬起身來,將手中的紅纓槍挾在腋下,伸手掏出胯間的把式向著女牆內側撒起尿來,撒尿的時候還不忘向城牆外的曠野掠了一眼,然後回過頭來繼續噓噓。
數息之後,綿綿不絕的水流聲突然中斷,小卒又轉頭往城外掠了一眼,莫名的驚恐霎時從他的眸子裡傾泄出來,就像是見了鬼,又或者是撞見了只有在噩夢中才會看見的可怕幻象,小卒回頭悽厲地嚎叫起來。
「來人,快來人哪~~」
小卒驚恐的嚎叫霎時驚動了城牆上正在酣睡的官軍將士,不滿的嘟嚷聲霎時響成一片。
「天都還沒亮,吵什麼吵?」
「再吵老子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鬼叫鬼叫啥?信不信老子一槍戳死你?」
「再吵!再吵老子把你扔下去。」
小卒又回頭看了眼城外,連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握著紅纓槍的雙手一直抖擻,就連耷拉在褲外撒尿用的傢伙什都忘了收起來,只有上、下牙關不停地打顫,連口齒也變得不再清晰,顫聲說道:「不~不是,是~是~~嘿~哈~那個~~」
「郝小三,你他娘的是不是失心瘋了?大清早的吵的就跟見了鬼似的~~呵欠~~」
一名身材雄壯的官軍罵罵咧咧地坐起身來,打了個呵欠,目光無意中掠過城外的曠野,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再一刻,那官軍早已驚得彈身跳起,霎時間,炸雷般的嚎叫響徹城頭。
「敵襲!起來,都他娘的起來~~」
一聽是敵襲,原本昏昏欲睡的官軍們立刻翻身爬起,亂鬨鬨的抄起身邊的兵器就衝到了城垛後邊,然後攀住女牆往外望去,只見東方已經微露魚肚白,就著朦朦的晨曦,城外曠野上的景象依稀可辯。
霎時間,城樓上響起一片吸氣聲。
軍陣!
嚴謹的軍陣!
但是,那是屬於陣亡者的軍陣!
洛陽東門外,一具具屍體被排列得整整齊齊,從一箭之遙處一直延伸到視力難及之處,目光所及,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儘是屍體。沒有人知道這些屍體從何而來,又為何會出現在洛陽城外?這一刻,城樓上所有的官軍士兵都從靈魂深處感到莫名的戰慄。
在令人窒息的凝重中,城門校尉伍瓊聞訊趕來。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當一輪紅日終噴薄而出,將萬道毫光灑落在洛陽城東的曠野上,灑落在那一具具冰冷的屍體上,伍瓊和城樓上的官軍才赫然發現,那是一具具燒焦了的屍體,唯有屍體身上殘存的鎧甲,在隱隱訴說,他們身前的崢嶸,他們~~曾經是官軍。
「有人,那有活人!」
一名眼尖的小卒驚恐地喊叫起來,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他所指的方向,果然~~
在屍陣的最後方,有一桿血色大旗正迎風獵獵招展,那杆血色的大旗赫然擎在一條凶神惡煞般的大漢手裡,大漢身邊還有另外一條長相同樣兇惡的大漢,在這兩條惡漢跟前,則傲然屹立一道修長雄偉的年輕身影。
馬躍深深地吸了口冷氣,抬起左腳跨過一具冰冷的屍體,往前邁出一大步,陰冷的晨風吹過,盪起他身後的披風,獵獵作響、翻騰飛舞,露出暗紅的里襯,迎上噴薄的朝陽,淒艷猶如血染。
「沙沙沙~~」
寂靜,令人窒息的寂寞!詭異的氣息在城樓內外無盡地瀰漫,只有腳步踩過沙地發出清脆的沙沙聲,那三道雄偉的身影在一桿血色大旗的伴隨下,踩過排列整齊的屍陣,一步步地走向洛陽城門。
洛陽城樓上,所有的官軍將士都屏住了呼吸,除了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嘶嘶的吸氣聲,再無別的聲音。
距離城門一箭之遙處,馬躍頓住腳步。
「咚~」
惡漢典韋將手中那杆大旗往地上重重一頓,旗杆深深插入冰冷的地面,發出一聲悶響,卻猶如一記重錘,重重地敲在城樓上所有官軍將士的心臟上,這些從未曾上過戰陣的新兵蛋子,早已經被城外那駭人的一幕嚇得屁滾尿流。
「三天之內,棄城投降!如若不然,你們就會和他們一樣~~」馬躍用力一指地上密密麻麻的屍體,從牙縫裡崩出冰冷的一句,「他們曾經是大漢帝國最能征善戰的勇士,可是現在,他們卻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包括城門校尉伍瓊在內,所有官軍將士霎時縮緊了眸子。那斬釘截鐵的聲音直透長空,清晰地送進每個人的耳際,有莫名的陰冷氣息從那年輕人雄偉的身軀透體而出,年輕人身後,那成千上萬具排列整齊的屍骨,竟成了最為蒼涼的註腳和背景~~
威脅,**裸的威脅!
京畿重地、皇城腳下,竟然遭受賊寇如此**裸的威脅!
遠處,薄薄的晨曦里,賈詡和所有被俘的官軍俘虜、包括大將軍何進的父親何真,有幸目睹如此空前絕後的場景。賈詡的眸子裡流露出從未有過的陰沉,一股陰風吹過,賈詡忍不住縮了縮雙肩,竟感到莫名的寒涼,不是身體上的,分明卻是心靈上的~~
ps:今天狀態恢復,呵呵,大家不用擔心了。另外,有月票的不要再藏著了,干緊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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