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零 北風捲地白草折(九)
2023-11-18 18:18:49 作者: 美味羅宋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蕭陌、佘安、劉肆這一系,相形之下,第一營的其他部隊就像是上戰場走個過場而已。後來所有人都羨慕第一營擴編為師,但是第一營的其他軍官卻是有苦難言。
所有精銳老兵都補充去了新的第一營,以及永不撤編的坦克司。這些空位只能是之前的輔兵和新兵來填補。那些受訓兩個多月的新兵還算好的,至於那些輔兵……王家康已經不想說什麼了。
還好長槍陣的變陣十分簡單,無非就是突破、防禦、行進三種基本陣型,又有人數優勢、劣勢、持平三種狀態,算下來一共也就是九種變陣,比之鴛鴦陣要簡單得多了。即便這樣,要用以前的輔兵作戰也是一樁很危險的事,很多人甚至記不住每種鼓號所代表的意思。
看著對面列成橫陣的正黃旗虜兵,王家康拔出佩刀:「左翼先鋒司,擂鼓進軍!」
沉重的鼓聲很快響了起來,漸漸加速。步鼓控制著方陣的速度,保證每個人的步伐一致。以局為單位的方陣紛紛啟動,儘量保證處於一條線。鴛鴦陣局在方陣局之間穿插,他們現在被視作「殺手」,在戰術理論上是真正的戰場屠戮者。
東面的右翼司也很快傳來了步鼓響起的聲音,統領者是其本司的把總,兼任著副千總軍職。現在副職軍官越來越多,但是有嚴格的晉升條例壓著,仍舊有大量的缺口。
王家康沒有擔心右翼,他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自己對面的敵人。虜兵也開始擂鼓進軍,但是相比步伐整齊一致的明軍,他們簡直就像是一幫烏合之眾。
——甚至連左右腳都亂了。
王家康端起千里鏡,看到這些虜兵手裡端著長長的鳥銃。他嘆了口氣:遠程打擊實在是東宮的短板。
不過好在有炮。
騎炮兵從方陣中間穿了出去,下馬、立炮、點火,一氣呵成。
火藥發射形成的煙霧在方陣之間騰起,空氣中頓時充滿了一股硫、硝的氣味。
射擊距離在一百步,在這個距離上,虎蹲炮只能殺傷無甲敵兵。而且因為剛進入它的有效射程,所以對面只是寥寥倒下三五個東虜。
在這個距離開炮的主要目的就是破壞東虜陣型。
果然,虜兵第一排停頓下來,整個陣列都開始不穩定地晃動。終於,他們停止了前進,開始裝藥,準備發射。。
——百步開外放銃……逗我玩!
王家康心中不屑,傳令:「緩步~走!」
鼓點很快就慢了下來,幾乎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速度。所有戰兵配合著鼓點,調整自己的步伐,只是一個短暫的瞬間便又恢復了沙沙的行進聲。
對面的漢軍旗終於裝好了彈藥,看著眼前這片紅纓森林,腿肚子已經開始抽搐了。
滿洲大兵騎在馬上,在陣列前跑動,揮動著他的大刀,放聲吼道:「等他們近了再放!亂放者殺!」
明軍偏偏慢下了步伐,像是逗弄虜兵一般,一步分作三步走。
轟!
早就注意到戰場形態的炮兵,用村防紅夷炮朝鑲黃旗漢軍的將旗射出一發炮彈。
炮彈雖然沒有射中旗杆,但也在東虜陣列前打開一個缺口,七八個鳥銃兵支離破碎地倒在地上。
轟轟轟!
虎蹲炮再次開火,**著東虜兵緊繃的神經。
啪!
終於有人按耐不住,扣動了扳機。
啪啪啪!
一陣亂響,東虜鳥銃兵終於全都交出了子彈。
那滿洲馬甲氣得大罵,揮刀砍死最早射擊的那個漢軍旗兵,大聲喊道:「快填彈!快填!」
王家康已經隱約能夠聽到那滿洲人的嘶吼,他高高舉起佩刀,斜向四十五度一指:「疾步~走!」
鼓聲一改之前的厚重沉悶,以高音高頻激勵著戰士們向前衝去。
在明軍之中,一名訓練有素的燧發銃手能在一分鐘內開三、四槍,但是東虜這些奴隸出身的鳥銃手,一分鐘之內能夠完成一次填彈就已經是很不錯的了。而且他們根本沒有什麼**練可言,當初黃台吉選擇鳥銃手的標準是:體弱不堪用弓箭者。
純粹就是廢物利用產生的隊伍。
在明清戰場上,這樣的鳥銃手只有一個作用:遠遠放銃,**明軍鳥銃手放銃,然後撤退,讓甲兵衝上去將那些正在填裝彈藥的明軍殺敗。這套戰術面對明軍竟然屢試不爽,真不知道是哪一方更白痴。
而且鳥銃的平均點火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會有一半左右的鳥銃會點火失敗。再加上這些東虜兵沒有用定量火藥,還有很多人害怕炸膛,所以故意減少了藥量。如果這樣都會被流彈打中,那也實在是倒霉到家了。
好在這次的隊伍里沒有這種倒霉蛋。
而且堅實的明盔和胸甲,會讓這種倒霉的機率降得更低。
看著疾步快走的明軍,滿洲大兵終於喝令這些鳥銃手讓開通道,好讓後面的甲兵和巴牙喇衝鋒迎敵。
這些倒霉的鳥銃手幾乎是被自己人從背後沖亂了陣型,連忙退開一邊,看著手持大劍的精銳甲兵沖向這些長槍方陣。
王家康對方陣的理解與其他將領有些不同。
他堅持相信方陣就是人造地形。如同一個肉身聚合起來的山丘,用長槍逼迫進攻方的陣型潰散,好讓方陣之間的鴛鴦陣局、虎蹲炮、燧發槍陣將之擊潰。所以在沒有爭取到足夠的燧發槍之後,他只能將有數幾門虎蹲炮集中起來,仿照戚繼光在薊鎮時候的編制,建立了騎炮兵。
從目前的效果上看,這樣的配伍還是很有效的。
滿洲甲兵很快撞上了長槍兵陣。
「刺!」各排的旗隊長高聲喊著。
「虎!」戰士們高聲呼喝,刺出長槍。
這個簡單的動作他們每天都要訓練不下一千遍,有時候因為隊伍里有人失誤,還要被罰加練。幾乎已經成了身體本能,根本沒有任何念頭就刺了出去。
那些巴牙喇揮動長刀,硬從槍林之中擠了進去,破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後面的明軍很快找到了目標,三四桿長槍再次刺出,破甲而入,將他捅倒在地,旋即又本能一般地拔出了長槍。
那個剛剛被打開的缺口,很快就被後面的戰士補好,整個方陣就如銅牆鐵壁一般,無法讓人逾越。
祖澤潤親眼看到了巴牙喇的覆滅,心痛得如同被人擰了一把。作為清兵之中最為精銳者,每一個巴牙喇都是滿洲人共同的寶貝——雖然他只是漢軍旗人。他帶著自己的戈什哈穩住了陣線,喝令前面的人馬收縮回來。
「這種方陣就跟長了刺的烏龜一般,何必跟他硬碰!」祖澤潤劈頭蓋臉罵道:「讓馬甲兵換上輕箭,盯著這方陣前面的兩個角射!射死他們!」
滿洲人是山林里的獵人,本身的騎射本領也只是跟明軍比起來才算不錯。隨著祖澤潤的一聲令下,這些馬兵拿著小騎弓,配著輕箭,從方陣前方的兩個角斜插過去,然後繞個圈又回到陣中。
如此一來,方陣就如同一個緩緩移動的靶子,對這些游離在長槍範圍之外的騎兵根本沒有辦法。
「傳令,各方陣局靠攏。」王家康很快想出了對策,縮減方陣之間的間距,壓縮騎兵轉向空間。
然而這個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很快又被東虜破解。騎兵從整個司的兩側發起了輪射攻擊,就連沒有馬的步甲兵,也拿著步兵弓站在遠處疾射。
方陣中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