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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零章 蘇家進京(中)

2023-11-18 18:06:57 作者: 三戒大師
  「你不怕她打你?」史氏小聲道:「你這細胳膊細腿,怕是禁不住人家一巴掌?」

  「她為什麼要打我?」小妹搖頭笑道:「我們會相處的很好的。」

  「看看,別人替她操心,她卻一點都不急.」史氏苦笑道。

  「本來就沒什麼好急的。」小妹淡淡笑道:「大家都是好人,好人自有好報。」

  「真不知那陳三修了幾輩子的福!」史氏搖頭道:「竟讓小妹如此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不好麼。」蘇小妹笑道:「其實現在這樣,是我賺了,只是有些人算不過來罷了。」

  「是麼……」史氏一愣,旋即恍然,笑著伸手呵癢道:「死妮子,你說我笨呢!」

  「不敢不敢,女俠饒命。」蘇小妹趕緊嬌笑著躲閃。在史氏追問之下,她終於投降道:「我說就是。三哥是那種極重情的人,如果我不鬆口,他自然不會娶柳月娥,但除非月娥姐姐嫁個好人家,他都會一直覺著虧欠她,對她念念不忘。與其讓他撒謊瞞著我,生分了感情,還不如大大方方把她放在家裡。一切都在眼前。而且有月娥姐姐幫我看著他,家裡家外的花花草草也會少很多。至於妻妾名分,還不全看男人的心眼往哪偏?何必要去計較呢。」

  這番話,聽得史氏目瞪口呆,王弗卻暗暗佩服……她的丈夫與陳恪一樣,都是天生的風流種,但這個社會允許男人風流,女人吃醋攔著,反而成了不是。這就像治水一樣,有人一味去堵,以為這樣就能獨占丈夫。殊不知,這樣只會搞壞了夫妻關係。反倒讓小三藉機占據優勢。

  其實堵不如疏,大方開明些,承認男人花心,把他的花心限制在可控範圍內,讓男人知道你為他所做的犧牲,反而能最大限度的減少男人的花心……當然,前提是這個男人的良心,沒有被狗吃了。

  想到這。她羨慕的看一眼八娘。能有專一的男人一直等著她。不過讓她拿自家的花心鬼卻換八娘的專情男,卻是萬萬不肯的,想必小妹也是一樣。

  畢竟。蘇軾、陳恪那樣華麗麗的偉丈夫,這世上能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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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嫂們正說著話,突然感覺到車慢了下來,掀開車簾、舉目望去。原來前面遠遠駛來一彪人馬,馬上騎士身穿黑色勁裝,頭頂禿瓢,與她們的護衛如出一轍。

  「哎呀呀,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史氏朝兩姑姐笑道:「還不快收拾下妝容,待會兒要見情郎嘍。」

  八娘大窘,小妹也流露出嬌羞的神情,不過不是因為史氏的調笑……

  最前方的衛士。回頭稟報蘇軾道:「舅爺,那是我們大人的親兵。」

  蘇軾點點頭,舉目望去,便見陳恪一馬當先,轉眼便由遠及近,放聲大笑道:「子瞻子由,別來無恙!」

  「仲方。你怎麼來了?」蘇軾高興壞了。蘇轍則規矩行禮道:「三哥別來無恙。」

  「我向朝廷告了假。」陳恪笑著抱拳道:「便沿著你們的來路往西跑,果然就在這兒碰上了。」

  這時候,二郎也上來了,一抱拳,笑笑道:「久違了。」

  平輩見禮之後。陳家兄弟又去後一輛車前,向蘇洵行禮。裡面卻沒有動靜。

  半晌才有個聲音道:「是二郎啊,快上來說話。」

  「是。」陳忱便一掀帘子,貓腰鑽了上去,弄得陳恪好生尷尬。

  這時,後面的女眷車窗簾掀開一角,露出小妹那張精靈的俏臉,她朝陳恪遞個顏色,陳恪頓時大喜,也跟了上去。

  「你上來幹什麼?」蘇洵見他也上來,黑著臉道:「下去。」

  「岳父,我這不想你麼。」陳恪恬著臉道。

  「我不想你。」蘇洵瞪眼道:「你下不下去?」

  「不下。」

  「那我下去。」蘇洵氣哼哼的一甩袖子,跳下車去。

  陳恪巴巴的跟下來。

  蘇洵氣得往前走,陳恪便狗皮膏藥似的跟在後頭。

  「別跟著我。」

  「我怕岳父走丟了。」

  「我看到你就煩!」

  「我跟在岳父身後,不讓你看見。」

  「我打你你信不信!」蘇洵站住腳,霍得轉身道。

  陳恪刷得從背後抽出根荊條道:「岳父請動手!」

  「……」蘇洵見這傢伙,竟然是負荊請罪來的,有些氣消道:「還知道自己幹得不叫人事兒啊?」

  「確實太混帳了。」陳恪點頭道:「懇請岳父原諒。」

  「別叫我岳父……」

  「丈人……」

  「丈人也不行。」

  「泰山……」

  「……」蘇洵瞪了他一眼,往道邊樹叢里走去。

  「泰山,你可不要想不開啊……」陳恪趕緊跟上。

  「我要出恭!」蘇洵翻白眼道。

  「那我給你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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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蘇洵從樹叢里出來,他已經不那麼暴怒了,卻依舊冷冰冰道:「陳仲方,別以為你耍耍賴皮,我就能答應。除非鐵樹開花、覆水能收、公雞下蛋,否則你就死了這條心!」

  「多謝岳父大恩大德!」陳恪卻不驚反喜,連連抱拳作揖道:「小婿一定辦到!」

  「……」蘇洵被他氣得鼻孔生煙道:「你要真能辦到,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說完甩手上車去了。

  陳恪這次沒跟著上去,而是上了蘇軾兄弟的車。隊伍繼續朝汴京進發。

  「鐵樹能開花?」馬車上,蘇軾蘇轍交替問道。

  「覆水能收?」

  「公雞能下蛋?」

  「事在人為麼。」陳恪笑笑,正色道:「小妹為我付出良多啊……」不然以蘇洵的性格,是決計不會用陳家人護衛的。估計早就立起碑來,把陳家父子罵成一群豬狗,還能跟他在這兒蘑菇?

  「知道就好。」蘇軾嗔他一眼道:「這二年,小妹是想盡了法子哄著我爹,才讓他有些鬆動了。」說著笑道:「你要是你回趟眉州,這事兒就更好辦了。」

  「唉,我知道,是我不對……」陳恪嘆氣道:「本來和小妹都商量好了,誰知趙宗績那個不省心的……」

  「小妹都替你解釋了。」蘇軾重重捶他一拳道:「將來你若是待她不好,我第一個不讓你!」

  「嗯,你寫詩罵我一輩子。」陳恪鄭重點頭道。

  「好主意。」蘇軾還不知道,自己的詩文,有多大殺傷力,那是可以讓人遺臭萬年的:「不過不能這麼便宜了他,是,子由?」

  「我對三哥很放心」,蘇轍卻搖頭道:「從小,他比你還疼小妹。」

  「嘿……」蘇軾給他一拳道:「老是讓我演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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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返京還有一天路程,小妹不想惹父親生氣,一直躲著不見陳三。陳家兄弟只好和蘇家兄弟,聊起了別後的情形。

  在蘇家兄弟居喪的二十七個月中,陳恪經歷了太多太多,他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都一一道來,對大宋朝幾十年來,在『太平盛世』掩蓋下的四伏危機,作了深刻的剖析。陳忱在地方上為官兩任,對官場上浮華因循、奢侈之風更有深切體會,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給二位舅哥上起了為官的第一堂課。

  聽得蘇軾兄弟心情十分沉重,子由嘆氣道:「我看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富足安康,還以為遇上千載難逢的盛世了呢。」

  「哪有領土還在敵國手中的盛世?」陳恪搖頭道:「就算只考慮內部因素,前朝的『咸平之治』能算一個,但是真宗皇帝又親手把家業敗了。到了本朝官家,雖有振作之意,卻苦無救國良方,只能儘量求穩、勉力維持,可四十多年下來,國家基本成了爛攤子、已經維持不下去了。」

  「為什麼我們在民間,沒有太多感受?」蘇軾問道。

  「那是因為我們碰上一位好皇帝,幾位好相公。」陳恪淡淡道:「他們壓著官府,不許向百姓伸手,想讓危機只在朝廷層面解決。」說著他嘆口氣道:「官府擾民少了,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好過。但朝廷入不敷出數年了,已經在最大限度的削減開支。可該花的錢總得花,實在沒法子,也只能加稅了……」

  言外之意,**們的好日子,已經快到頭了……

  見將兩人說得都有些沉重,陳恪笑笑道:「我也不想一見面就說這個,但你們現在是名人了,必須得看清楚形勢,這個節骨眼上,千萬小心別亂表態。」

  「那要是趙宗實的人找我們呢?」蘇軾突然冒出一句。

  陳恪愕然。

  「不瞞你說,來之前,張相公給我們寫信教導官場規矩」,蘇軾坦然道:「暗示我們,入京後要先拜謁韓相公、再拜謁劉內翰,這樣才能保日後仕途順暢。」頓一下道:「我想,張相公是不會沒來由,寫這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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