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威脅與選擇
2023-11-18 08:41:25 作者: 半園
「此佩主人已在吾處,特告與你知,若顏神城宋家軍再攻打我大金一縣,便送上一指,人有雙手,共十指,加雙腳亦有十指,我大金有縣二百餘,恰與人骨之數相近,若宋家軍退出濱州、棣州之地,吾可暫保其無恙,若君能接受之前吾之條件,此人定完好無損送與你處,美人與江山,只可選其一,望君慎思之。」
宋傑看著完顏元宜這封赤裸裸的威脅信,雙拳捏得死死的,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喜之感湧上心頭,喜的是趙初蘭還活著,悲的是佳人落入敵手,現在還被人來威脅自己。
「美人與江山,只可選其一……」
宋傑閉上眼睛,腦中再次浮現出趙初蘭笑顏如花的臉龐,颯爽的英姿。
「我該怎麼做?要怎麼才能救蘭兒?」……
宋傑的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他知道自己不能,現在他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家人,如果按照完顏元宜的話去做,梁家、葛家怎麼可能會答應,那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顏神城的百姓怎麼可能會答應,還有那些埋葬在博山陵園的將士會答應?
不,他們都不會答應。
這江山本來就不是誰的,是所有人的,自己不過是帶著他們去過更好的生活,起兵至今已經戰死了多少弟兄,他們也有家人,如果自己為了心愛的女人而投敵,如何對得起他們?
宋傑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讓親兵叫來宋氏集團的高層後,宋傑把完顏元宜的信和那枚玉佩擺在眾人面臨前,一言不發。
「郡公,這是三娘子的信物?」丁平念出了完顏元宜的信中的內容,然後拿起那塊玉佩。
宋傑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從腰上解下自己的那塊玉佩,然後把兩塊玉佩合在一起。
此時,這塊分別一年多的玉佩終於合在了一起,如同一幅陰陽圖,但佩戴玉佩的兩個人卻相隔兩地,一個身陷囹圄,一個心如死灰。
「這塊雙魚玉佩是蘭兒攻下濱州後,在濱州刺史家中所得,去年讓何剛送了其中一塊給我,我不知道世上是否還有一塊一樣的,但現在兩塊玉佩合在一起,如雙生一般,相信是真的。」宋傑平靜的說道,但語氣中的悲哀,誰都能聽得出來。
「郡公打算如何?」梁尚君站了起來,走到宋傑面前,輕聲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宋傑,等著他的決定。
「擴軍!三月後,夏糧徵收完畢,先下萊州、登州和寧海州,然後進攻濟南、東平,今年之內拿下整個山東東路,然後北上伐金!」宋傑沉聲道。
「好,好,好!老朽果然沒有看錯人,郡公,老朽一家誓死追隨!」
「不過,老朽覺得可以先退出濱州和棣州,先穩住金人,至少可以暫保趙三娘子之性命。」梁尚君捋這自己花白濃密的鬍鬚說道。
「老師,為何要退出這兩州?大家都知道蘭兒現在可能在金人手中,如果我們妥協,金人會認為我們投鼠忌器,反而會得寸進尺。」宋傑不解的問道。
「郡公,現在的濱州和棣州比之莒州和密州還要荒蕪,哪裡還有人口?而且與金廷接壤,我們需要至少上萬人駐守,本來就是雞肋之地,還不如穩住完顏元宜等人,我們只需防守在高苑博興一帶。」
「往後不管他們從北面來,還是從西邊來,大軍回防顏神城都能在兩日之內趕到。」
「而且,即便是現在我們要擴軍也得籌備軍糧,造出這麼多火槍,新兵也需加強訓練,現在我們缺的就是時間,還不如以退為進,給我們爭取一些時間,到時候打哪裡,怎麼打才能是我們說了算。」梁尚君分析道。
宋傑點點頭,心底是同意這個建議的,他想著如此,也能讓趙初蘭多一分安全,雖然宋傑心裡也明白金人絕對不可能放棄這個籌碼。
「敢問郡公,準備招募多少兵士?」晁克己見宋傑的臉色陰鬱,他知道宋傑現在內心其實已經難過至極,但現在並不是安慰宋傑的時候,便轉移話題,問道。
「城牆已經修建好,可以再招募三萬兵力。」宋傑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丈人,然後說道,臉上看不出悲喜。
晁克己點點頭,沒有接話,三萬人對於現在郡公府統治的人口和土地來說,是個比較合理的數字。
「坦之兄,高苑的水壩還有多久完工?」宋傑又問道。
「恐要今年底才行,郡公是想擴大火槍的產能吧。」丁平回答後,便又問道。
「是的,擴兵三萬,需要兩萬火槍手,按照南台山的產能,線膛槍一月不足三百,若要造出兩萬把火槍還不知要等到何時,再徵用幾萬人,無論如何要在今歲夏收前完工。」宋傑語氣堅定的說道。
「夏收前?只有不到四月了,郡公,這……恐怕難以完成呀。」丁平皺了皺眉頭說道,他能夠理解宋傑的焦急心態,不過修建高苑水壩那種工程,要是放在以往,七八年都不一定修建得好。
現在有了水泥,數萬人勞作也要兩年左右的時間,現在宋傑要提前半年多的工期,這可不僅僅是增加人手就能辦到的。
「通知鄭遲坤,先把修路的人手調過去,彥祖兄那邊的沂水壩應該快完工了吧,完工後也調往高苑。」宋傑直接安排道。
丁平張了張嘴,本來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宋傑現在的安排也算合理,鄭遲坤那邊修路的勞力有三萬多人,梁彥祖那邊有一萬多人,加上高苑本來就有三萬多人,加在一起可是近八萬的青壯勞力,丁平確實沒辦法拒絕宋傑。
「郡公,高苑離濱州、棣州靠近,如此多的勞力過去,加上又要在高苑建軍工工坊,我建議讓李元退兵後便把主力駐紮在附近,讓新募兵士去守益都北方五鎮一縣。」晁克己隨後說道。
「好的岳父,募兵和調防之事由你安排就是。」宋傑轉身走向自己的位子坐下,有些疲倦的說道。
……
眾人離開議事廳後,宋傑一個人還呆呆的坐在裡面,看著桌上的雙魚玉佩。
「郎君。」晁溪兒的聲音讓宋傑退出了回憶。
「蘭兒姐姐的事情我已經聽父親說起,郎君,至少現在知道蘭兒姐姐還活著,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晁溪兒走到宋傑面前,輕輕撫著宋傑的臉,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宋傑說道。
「是的,蘭兒可能還活著,可我沒辦法救她。」宋傑難過的說道,他已經許久沒有在晁溪兒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了。
「郎君,金人用蘭兒姐姐威脅你,定然不會要了她的性命,我們能不能想辦法救她,除了退兵便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晁溪兒問道。
「溪兒,我不能被金人牽著鼻子走,能救蘭兒我當然願意,但是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枉顧治下百姓的安危。」宋傑看著晁溪兒的臉,認真的說道。
「郎君心繫百姓,奴家知道,但……如果進攻其他州府讓蘭兒姐姐丟了性命,真的就是正確的選擇嗎?」晁溪兒咬了咬嘴唇,不忍的問道。
「溪兒,難道我們有退路?蘭兒不過是要挾的籌碼,我們退縮,只會讓金人得寸進尺。」宋傑說到道。
「奴家對軍國大事不了解,也不方便說閒話,不管郎君怎麼做溪兒都支持你。」晁溪兒咬咬牙說道。
宋傑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緊皺著眉頭,晁溪兒的想法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從博弈上來講,見招拆招是最低端的打法,只會被對手牽著鼻子走。
最聰明的做法是不入局,你要挾的籌碼對我來說沒用,你出你的招,我打我的野,你越是威脅就證明你越想讓坐下來談。
宋傑心裡清楚,金廷在武力上已經無法奈何顏神城,才會出此陰招,他反而覺得只有自己越強大,趙初蘭才會越安全。
見宋傑不說話,晁溪兒又說道:「郎君莫要怪奴家多嘴,拋開你們的感情不說,蘭兒姐姐畢竟是我們宋家和顏神城的恩人,我們不能完全不顧她的安危,難道你忘了,現在我們軍中還有不少人是蘭兒姐姐的舊部,他們現在多是軍將,你不能不顧及他們的想法。」
晁溪兒這話倒是提醒了宋傑,五萬宋家軍中,至少有兩千多人出自趙初蘭的舊部,他們大多是基層軍官,若是知道此事,恐怕心中同樣悲憤,那宋傑如何做便十分重要。
「溪兒,我知道了,此事我會處理好,你先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再待會兒。」宋傑點點頭說道。
晁溪兒輕聲應了一聲,微微一福,便退了出去,走到議事廳門口時,晁溪兒回頭說道:「郎君,如果被縛的是奴家,你可會如此難過?」
宋傑楞了一下,苦笑道:「溪兒你說什麼傻話,為夫就是死也要保護好你,怎麼會讓你被金人縛住。」
晁溪兒微微一笑說道:「若是奴家被縛,定然會咬舌自盡,絕不會成為別人威脅郎君的籌碼。」說罷便轉身出了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