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戰後之事

  宋傑貓著腰，在城牆上搜尋著對方的火槍手，鐵製盾牌十分顯眼，手裡的加長直膛線火槍在百步內幾乎彈無虛發，宋傑已經記不清他射殺了多少對方的火槍手，只是發覺此時城下的鎮邊軍里響起的火槍聲越來越少。

  反而是宋家軍的攻擊一直都沒有停止過，整個城牆上都瀰漫了一股濃濃的硝煙。

  慢慢的宋家軍的槍聲也慢慢稀疏起來，城下的鎮防軍終於撤退了，退回去的人看起來就像泥地里出來的耗子，狼狽不堪。

  兩里外的徒單貞咬牙切齒的看著退回來的這些鎮防軍，恨不得抽刀把這些人都砍了。

  鄒家兄弟只有兩個人回來，其餘四人應該都交代在剛才的攻城戰中，現在只剩下鄒老大和皺老六，二人失魂落魄跪在徒單貞面前，萬念俱灰，本來他們以為自己打制的火槍即便沒有顏神城出產的犀利，差距也不遠了，可堪一戰，誰知道一百多個火槍手只回來十幾人，而且他們發現宋家軍中有一種火槍射程已經達到百步以上。

  鄒老大一直在觀察，最後他發現那種射程遠的火槍專門找火槍手殺，而且彈無虛發，讓他再也不敢開一槍。

  值得一提的是，鄒家兄弟居然研製出了燧發槍，也找到了用輪軸帶動鑽頭鑽孔的辦法，除了火藥的配比沒有宋家軍使用的合理，其主導打制的火槍比宋家軍的還要先進。

  「總管大官人，顏神城的叛軍出城了！」這時山東東路統軍司副指揮使耶侓翰有些驚慌的對徒單貞說道。

  「撤退！」徒單貞立馬上馬道，「把鄒氏兄弟帶上。」徒單貞說完立馬夾了一下馬肚居然率先逃了。

  ……

  宋傑拿到了繳獲的鎮邊軍火槍，這居然是一把燧發槍，讓宋傑有種荒唐的感覺，難道又有人穿越過來了？不然怎麼會有人造出燧發槍，自己是知道燧發槍原理的，都沒有弄出來，現在眼前卻有數十把這樣的火槍，不得不讓宋傑憂心。

  他做夢都不會想到，這種燧發槍居然是鄒家兄弟設計出來的。

  此事已經引起宋傑的高度警惕，好在這種燧發槍的槍管里沒有膛線，如果連膛線都有了的話，宋傑幾乎可以肯定一定是有其他人穿越過來了。

  見宋傑一直拿著火槍發呆，晁克己說道：「小傑，看來鄒家兄弟已經掌握了如何製作火槍，若是讓金人朝廷大量裝備的話，我們就沒有火器之利的優勢了。」

  「晁叔，你為什麼猜測是鄒家兄弟做的？」宋傑問道。

  晁克己楞了一下，理所當然的說道：「不是他們難道還有別人偷過咱們的手藝嗎？定然是他們了。」

  「可他們這火槍與我們的不同啊，我懷疑還有人也懂得這火槍製作之法。」宋傑一臉憂心的說道。

  晁克己拿著一把燧發槍，扳動了火鐮那頭，然後又按下，不解的問道：「為何如此懷疑，這不就是個簧片鎖扣嘛，加了個燧石和火藥槽，譚木匠也能做。」

  宋傑又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這種燧發槍沒有扳機，中間是像鐘錶內發條一樣捲曲的簧片，一個小鐵輪連接簧片，一個卡槽，帶動一個火鐮頭，有一個小木扣連接卡槽。

  轉動小鐵輪，簧片捲曲蓄力，卡槽把小木扣頂出來，按下木扣，發條一樣的簧片回力轉動，帶動火鐮撞擊火藥槽，進而引發火藥，設計十分精巧。

  這種設計確實與宋傑印象中的燧發槍有些不同，不過達到的效果差不多。

  此時宋傑才微微送了口氣，看來真的可能是鄒家兄弟無意中想出來的辦法，或者是金人的其他能工巧匠想出來的法子，誰說燧發槍就一定只有一種設計方式，只要能起到燧石點火的目的，用簧片和用彈簧都可以。

  想到此處宋傑便釋然了，看來是自己想太多了，況且即便真是有人和他一樣穿越過來又怎樣，至少他還不會拉膛線，勞資已經有了一把試驗品，而且還狙殺了幾十人。

  研製更優質的膛線槍已經刻不容緩。

  ……

  追擊出去的宋家軍只抓了幾百俘虜，都是些老弱病殘，城外還有數千的屍體和傷兵，宋家軍這一仗也陣亡了八百多人，傷千餘人，其中重傷就有二百多，大多是下雨時肉搏造成的，火槍造成的死傷有幾十人。

  這一仗下來宋家軍的傷亡人數幾乎達到了三成，讓宋傑心痛不已，

  雖然金軍鎮防軍傷亡大得多，但這一仗的慘烈還是讓宋傑有些後怕，他甚至在想，如果不起事就不會有這麼多宋家軍的兄弟傷亡，而且以後還有可能有更多的人死去。

  一時間，宋傑陷入了迷茫和自責中，情緒有些低落。

  梁尚君和晁克己二人看到宋傑的神態，知道是因宋家軍傷亡之事，梁尚君便勸道：「郡公，男兒當死於沙場，以馬革裹屍還葬耳，將士們為抗韃虜而死，重如山也，郡公不必難過，這也是求仁得仁，請郡公厚葬之，撫恤家屬，以安軍心。」

  「小，郡公，梁公言之有理，你現在要振作起來，這一仗我們雖然勝了，但也傷了元氣，需要好好商議一番今後之事。」晁克己還習慣性的叫宋傑為小傑，剛出口，便被梁尚君瞪了一眼，才又改口叫起郡公來。

  按梁尚君的說法宋傑已經自立，而且還發了檄文，如果內部都不這麼稱呼，更別奢望別人承認你了，何況百姓。

  「老師，晁叔，我知道了，我想在博山上為陣亡將士選一處為陵園，安葬他們。」宋傑神色嚴肅的說道。

  「在博山上？這……似乎不妥吧，博山可是有宋家祖墳呀。」晁克己有些不太願意，畢竟祖墳之地可是講究風水的，自己身故後也是想埋進去的。

  「是啊，郡公，祖墳連著山川地脈，起著對後輩護佑之功，可另擇一處。」梁尚君也反對道。

  宋傑搖搖頭說道：「老師，晁叔，不是說青山處處埋忠骨嗎，這些將士為了護佑我宋家和顏神城百姓而死，博山就在顏神城邊，方便常常祭奠，而且他們在博山上可以看著我們如何殺胡虜，相信他們也會繼續護佑我們，保我們平安，以後每年春祭、清明我都會親往祭拜。」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宋傑此舉無疑是把陣亡將士列為祭祀的對象，在古時候是最高的禮遇。

  只有祖先和神靈才有權利享受被後人和百姓祭奠的待遇。

  因此梁尚君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便又勸道：「郡公，畢竟祭祀之事是大事，此舉還需慎重啊，可多給些撫恤，不必……」

  宋傑十分固執的打斷他的話，說道：「他們為保護我們和百姓，連命都可以不要，我們又何必吝惜尊崇和敬意，如此其餘將士才會捨生忘死，他們就是我顏神城的英靈，祭祀有何不妥。」

  見宋傑鐵了心要如此，梁尚君和晁克己對望一眼，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每一名陣亡的將士都有五百貫的撫恤，如果沒有家屬便由宋家收養一名孤兒，隨其姓，算是過繼，由宋家撫養。

  有的人是趙家軍派來的人，宋傑也將錢交給他們的同鄉，請他們轉給其家人，若無家人也可給族中近親。

  受傷的將士撫恤減半，即便是這樣，宋傑這次也花七十萬貫錢，幾乎把手裡的銅錢花出去大半，讓宋傑不得不感嘆，什麼叫花錢如流水，沒有比打仗和打仗死人更厲害的了。

  當宋傑宣布在博山上要修建一座英烈園，用以埋葬陣亡將士，並讓這些將士享受宋家和顏神城百姓的祭祀，在顏神城的百姓和宋家軍中引起了巨大反響。

  反對和贊同的人都有，軍中之人大多贊成，反對者主要是城中百姓，理由和梁尚君、晁克己的想法相似。

  後來宋傑請梁尚君專門寫了一篇英烈園賦，主要表達對將士捨生忘死品質的歌頌，他們的死是不光是為保一方百姓安寧，還上升到民族大義的高度，是流芳千古之事，值得今人和後人永遠銘記和祭奠。

  這樣的做法在後世是理所當然的事，英雄在哪個時代都值得被尊崇。

  宋傑此舉讓宋家軍對他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如此尊重將士的主公，在重文輕武的宋代幾乎是異類，即便是金朝，也沒有這樣的做法，對有功將士最多就是賞賜財物、田地和女子，對戰死的普通士兵只有撫恤，只有將領和高官才有資格享受封號和香火祭祀。

  宋家軍的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宋傑對他們的重視，無論是鄉兵出身還是趙家軍過來的人，都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忠心程度更是大大提高。

  有了梁尚君的賦，城中百姓和宋家軍自發出力修建英烈園，並拓寬了通往宋家祖墳和英烈園的道路。

  徒單貞敗走後，宋傑便派出斥候打探金軍鎮防軍的行蹤，他擔心金廷再次集結兵力來攻，他已經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打算。

  數日後，派出的斥候來報，徒單貞已經帶著參軍退回了益都城中，似乎沒有再次集結兵力的打算。

  宋傑還是不太放心，又派出幾隊人馬打探消息。

  又過了半月，趙初蘭派人送來信件，告訴宋傑密州城之圍已解，並且開始對完顏昂發起反擊，下一步他們準備占領益都城，進而占據山東東路全境。

  這是個不錯的消息，有了趙家軍的牽制，顏神城的安全暫時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