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查帳
2023-11-18 08:41:25 作者: 半園
翌日清晨,宋傑便早早起來,在後院快走了幾圈,這是穿越前形成的習慣,改不了。
約半個時辰後,晁溪兒就端來小米粥和炊餅,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並喚宋傑去吃。
「溪兒,辛苦你了。」宋傑對晁溪兒叉手一禮道。
晁溪兒微微一愣,趕忙過來摸了摸宋傑的額頭,輕聲皺眉道:「不燙啊,今日怎底如此怪異。」語氣有些奇怪。
宋傑只得訕笑坐下,抓起炊餅吃起來。
「你這樣練走路有何用?」晁溪兒看了看宋傑問道。
「可活絡經脈,老話不是說嘛,每日百步走,可活九十九。」宋傑喝了口小米粥,對晁溪兒笑道。
「哦?這是哪裡的老話,我怎底沒聽說過,你瞎編的吧!」晁溪兒癟癟嘴道。
「呃……我祖父說的。」宋傑倒是忘了,這個時代貌似還沒這種說法,便又胡扯到祖父身上去。
「哼,只怕是攬月樓的含煙說的吧!」晁溪兒似笑非笑的道。
「咳……」聽到這話,宋傑頓時被一口炊餅噎住,連忙猛喝一口粥,有些無語的看著晁溪兒,又重重的咽了一口,緩了口氣,對晁溪兒道:「溪兒,那日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除了喝酒,什麼都沒做。」
「做沒做,自己心裡清楚。」晁溪兒橫了宋傑一眼,便轉身離開,留下宋傑一個人,默默吃完早飯。
宋傑心中不由感嘆,看來這小子在晁溪兒心中的人設已經崩得一塌糊塗。
剛過巳時,晁克己就帶著帳房老趙過來,叫上宋傑去孟家查帳,晁克己考慮到宋傑身體初愈,便牽了馬車來。
三人上了馬車便徑直朝孟家而去。
顏神鎮為上鎮,鎮子上住了八百多戶人家,宋家在東頭,孟家在西頭,馬車兩刻可到。
孟家的宅第修得比宋家大,還違制建了烏頭門,這要是在故宋之時,可是要吃官司的,不過大金朝卻不管。
宋傑和晁克己等人下了馬車,便聽見門口小廝喝問道:「何人來訪?」
宋傑不由得心中冷笑,這孟永壽就一九品司吏,還真把自己當幹部了。
「你瞎了眼嗎,宋小員外都不認識。」就在這時,一個男子聲音從裡面傳來。
只見孟永壽的大兒子孟懷仁一臉笑容的走出來,他頭裹交腳幞頭,身穿藏青色窄袖交領錦袍,腰束金扣皮帶,長相普通,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見到宋傑後,孟懷仁對他拱拱手道:「少威弟,聽聞那日飲酒後你居然落水,可把哥哥好一陣擔心啊,今日見你無事,心中甚慰啊。」
孟懷仁直呼宋傑的字,看起來十分親熱。
「多謝懷仁兄關心,小弟只是濕了點衣襟罷了,當然無事。」宋傑拱拱手道。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不知今日少威弟前來,有何貴幹?」孟懷仁打了個哈哈,問道。
「哦,我來查帳。」宋傑懶得和他客氣,直接說明來意。
「查帳?呵呵……看來宋叔過世後,少威兄弟倒是長進了,好,帳本就在後院帳房中,少威弟隨我來吧,剛好今日哥哥得空,便陪著你,你要是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哥哥也好給你解釋不是。」孟懷仁依然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說罷還挽著宋傑的手往府中走去。
孟家的宅第有三進,明堂是六架四柱椽屋,施重拱、藻井,以五色文採為飾,四鋪飛檐,牆體用兩層青磚砌成,其餘廂房也是甚為高大,屋頂的瓪瓦也做得大了一號,暴發戶氣息撲面而來。
「呵呵……少威弟,哥哥家新房建好,你也是第一次來吧,弟覺得如何?」見宋傑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孟家院落,孟懷仁有些得意的問道。
「嗯……不錯,你家瓦比較大。」宋傑笑笑點頭道。
孟懷仁楞了幾秒,不由得尬笑一聲,沒再接話,這是他爹的主意,說這樣氣派,不過宋傑的語氣,似乎有些輕視之意,這讓孟懷仁有些不爽。
一路無話,到了後院的帳房,孟懷仁讓他家帳房把今年的帳本拿出來給宋傑看。
宋傑接過帳本後,翻了翻,便對孟懷仁道:「懷仁兄,我要看十年前到今年的帳本,我記得我爹也是十年前把琉璃坊交給孟伯父打理的吧。」
「什麼?你要看這十年的帳本?」孟懷仁聽得宋傑如此說,吃驚的問道。
「是,我就是要看這十年的帳本,怎麼懷仁兄,有何問題不成?」宋傑面無表情的說道。
「嘿嘿……好,沒問題,長伯,給他這十年的帳本。」孟懷仁冷笑一聲,又道:「你要看十年帳本,哥哥可等不起你,你有何事,找長伯即可,先失陪了。」
說罷,孟懷仁掃了房中幾人一眼,便自顧離去。
宋傑昨日便翻看了一下這個時代的記帳法,民間多用收支法,也稱為四柱法,及舊管(上期結餘)、新收(本期收入)、開除(本期支出)和實在(本期結存)四個欄目,舊管加新收等於開除加實在,對做了十餘年老闆的宋傑來說再簡單不過。
琉璃坊的收支就那幾項,一年的帳半個時辰就能查完,宋傑要來紙筆,記下每一處的問題,不過用的是阿拉伯數字和拼音,讓一旁的晁克己、老趙和長伯都看得一頭霧水。
這些帳本應該不似作假,因為每一頁都有宋冒勛的私章,帳本封頁和尾頁還有合印,就是騎縫章,宋傑這次來做足了準備,宋冒勛的私章是帶著的,先蓋在紙上,與每頁逐一比對即可,私章用竹根製成,上面的紋路獨一無二,目前的技術很難仿製。
前面的五六年的帳本,宋傑只是粗粗看過,但到了三年前的帳本,他看得越來越仔細,在紙上記錄的內容也越來越多,後來還讓長伯又多拿了兩頁紙來。
一直過了兩個多時辰,宋傑終於看完所有帳本,放下手中的筆後,把自己記下的兩頁紙折起來放入懷中,便對一旁坐著打瞌睡的晁克己和老趙說道:「帳我看完了,咱們走吧。」
二人被驚醒,迷迷糊糊的站起來,看著宋傑一臉的疲憊,晁克己問道:「小傑,你不讓老趙再看看。」
宋傑看了老趙一眼,又看了長伯一眼後,微微笑道:「我想老趙之前應該每年都有看過,就不用看了吧。」
一路無話,回到府中後,宋傑打發老趙回了帳房,拉著晁克己往書房走去。
見宋傑臉色十分難看,晁克己不由問道:「小傑,可是查到什麼?」
宋傑深吸口氣,點點頭道:「晁叔,帳本身沒問題,貨物和銀錢支出有問題,還有,這個老趙可能也有問題。」
「此話怎講?」晁克己皺眉沉聲問道。
「近三年的帳本都有老趙簽名押字,從三年前起,琉璃坊的支出增加最快的就是禮金和原料,而這原料消耗最大的就是硃砂!」宋傑沉聲道。
「啪!」
宋傑用他熟悉的複式記帳法,把記錄的帳目重新抄了一份,並仔細給晁克己解釋了一遍,晁克己忍不住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他忘了三年前若不是員外出手相助,他早就被人大卸八塊,居然幫著外人欺瞞員外,其心可誅!老子今日就廢了他!」晁克己恨聲道,說罷便起身,準備去找帳房老趙。
「晁叔,莫要衝動!」宋傑連忙拉住晁克己,又道:「現在帳目的問題並不能證明是孟家謀害了我爹,趙合理定然是被孟家買通,現在我們要找到孟家是如何加害我爹的證據。」
晁克己聽宋傑如此說,沒有再衝動的往外走,而是看了看宋傑道:「小傑,你知道孟家與淄川縣丞周聲達是翁婿關係,就算找到證據你覺得我們有多大勝算?」
「這……晚輩不知,但他孟家總不能把所有的官員都收買吧,難道大金朝還沒有伸冤的地方嗎?」宋傑被問住,但卻覺得只有找到孟家謀害宋冒勛的證據,再報官是最好的辦法。
「我常聽員外提起,丁縣令甚少管事,縣中事物周聲達插手甚多,若是真能拿到證據只能去州衙,可我們宋家也不認識州衙中人,狀紙如何才能遞進去呢?」晁克己道。
這可觸到兩世為人的宋傑的盲區,對於官場他是兩眼一抹黑,這世的宋傑又是紈絝子弟,哪有心思了解過這些事情。
正當宋傑苦苦思索解決之道時,晁克己道:「小傑,要不然我先去綁了趙合理,先審問他一番。」
宋傑卻猶豫不決,晁克己又道:「你莫擔心,我不會讓孟家人有所察覺。」說罷在宋傑耳邊輕聲幾句。
宋傑聽罷,眼中有些震驚,不由得又打量了一眼自己這位準泰山,真不知他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何又會淪落到討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