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章 游龍當歸海
2023-11-18 03:57:04 作者: 鳴飯鍾二
因為……
唐人最為激怒不得,作為長安城裡的唐人更是如此。
他們真的會拼死命。
值得一提的是,拼死命指的並不是他們自己死去,而是想方設法不計代價,就算賠上自己又或是全家人的性命乃至於一切,也要將你的性命拼死。
所以,就連普通的唐人都無法忍受這樣一個動作,理所當然,那些身經百戰,歷來從屍山血海之中走出的黑衣武士們自然更無法忍受。
但放眼望去,偌大的楊府庭院之外,舉目皆敵。
那些黑衣武士們能夠賠上的只有自己的性命。
當他們充滿畏懼的雙眸在看見那一個輕飄飄的『割喉』手勢的時候,蝕刻在脊樑間,埋藏在心底間那身為唐人驕傲與血性在剎那間於胸口間澎湃翻湧。
他們眼中的恐懼逐漸化作了平靜。
平靜且沉默。
而沉默,醞釀著憤怒。
他們不再退卻,不再遲疑,不再慌亂。
緊握寒刀的右手逐漸愈發堅定,感受著同伴們的生與死。
一股如烈火般熊熊燃燒的戰意如同火山滾燙的岩漿般欲要從刀刃之上,肆意而出。
這一刻,那些黑衣武士們只能選擇,也必然選擇……
向死而生。
神秘到可怕至極的殺手被紋身覆體得看不清一絲面容,但那充滿殺意的淡漠眼神卻極為冰冷。
於是,當交戰雙方的眼神如刀光劍影般交匯的那一刻,當向死而生的戰意如翻湧的潮水遇上萬古不化的冰川般的殺氣……
須臾片刻,便是石破天驚,天塌地陷!
「殺!」
冷酷的『殺』字再一次從某位黑衣武士的口中響起。
他們背靠著背,肩抵著肩,終究朝著那些奔襲而來的紋身殺手們舉起了手中渴望著求生的朴刀。
也許是由於地理位置限制的因素,雖然庭院並不小,但卻也沒有大到能夠輕而易舉地容納兩大幫人火拼的地步。
那些可怕的黑色紋身殺手們並未全然出動,而是只有大約數量相當的數十人從兩側的方向一涌而出。
如風雷,如疾電,更如那可怕的飛斧與冷箭般的極致速度,舉起手中的寒刀,趁勢一步,直直地沖向了那些被包圍的黑衣武士們。
鐺!鐺!鐺!
清脆而沉悶的金戈交響在這一刻此起彼伏。
猶如實質般的寒刀交錯聲音,終於讓一直處於劣勢,處於被動地位的黑衣武士們心中生出了些許熟悉的感覺。
那是他們入耳聽得最多的聲音。
也是他們最為悅耳,最為舒心的聲音。
如同鐵匠鋪里的匠人聽見了石錘鑿鐵一般。
他們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開始燃燒。
他們如頑石一般平靜的臉色,開始露出萬分的猙獰。
然而,很快,那些黑衣武士們便意識到了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自己……
似乎落入了對方某種可怕的圈套之中。
一名居於右側的黑衣武士才堪堪抵擋住從外側衝過來的那名紋身殺手的第一刀,勢大力沉,刀法極快。
一般人莫說是接住,便是抬眼還沒看個明白,便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那名黑衣武士不同,他沒有看,更沒有用所謂神乎其技的用耳朵聽,而是……
一種經無數次生死之間的洗禮與磨礪之後,對殺機最為敏銳的知覺。
他理所應當地認為在剎那片刻之後,那由遠及近,砍向自己的第一刀會出現在右腹的側前方半尺之處,便毫不猶豫,雷厲風行般地將體內極為磅礴的澎湃力量灌注於刀身之上,然後狠狠地朝著自己所認為那個方向大力劈去!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正確的。
他的知覺是敏銳的。
他的嘴角在不經意之間泛起了一抹習慣性地輕蔑微笑。
是不屑,也是譏諷。
「原來……」
「不過如此罷了。」
那名黑衣武士暗自嘀咕了一聲。
心間不由地對自己今日的生機又多了幾分信心。
不湊巧地是,他很快便為自己無知的信心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那名黑衣武士習慣性地再次將自己手中的刀刃格擋在左肩側方一尺之地。
因為當從上至下砍向的第一刀刀勢已盡的時候,為了不造成多餘的損耗,第二記殺招必然沿刀勢最短最快的路徑,反向折回。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的左肩便是刀勢最為猛烈,最為用力的著力點。
然而,當他手中的刀刃按照所設想的那樣橫檔在身前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寒刀交錯,金戈震擊的冰冷聲音並未傳來,也就是說……
那名黑衣武士舉起的朴刀徹底撲了個空!
便在此刻,便在瞬間,他雙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縮!
噗嗤!
一記更為沉悶,更為微弱的刀尖入肉聲音,讓他的眼中的輕蔑徹底化作了絕望與悽厲。
似乎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扎進了自己的右腹。
又有什麼滾燙溫熱的東西從自己的右腹中汨汨流出。
「咳咳……咳咳……」
他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右腹,猩紅的鮮血開始從口中頻頻咳出。
「好……好快的刀!」
「好詭異的刀法!」
「居然回流而亦揮……」
不知嘴裡嘟囔了些什麼,那名黑衣武士在絕望之中徹底癱倒在了地上。
極為不甘地望著那名斬殺了自己的紋身殺手,雙眼瞪得極大。
似乎有些死不瞑目。
最最讓人心悸不已的是,這種生死較量之間的突然反轉並不只是發生了那一名黑衣武士的身上。
幾乎是大多數,或者說所有的黑衣武士在承接住來自身外之側的第一記看似尋常的刀光之後,便再也無法抵擋須臾片刻而至的第二次殺招。
幾乎是同一時刻,更像是在同一個位置,伴隨著寒刀入體的沉悶聲音在瞬息交相輝映,那些黑衣武士們在終究在絕望與不甘之中化作地上的一具無名沉屍。
沒有過多的刀光劍影,也沒有頻繁的你來我往,雙方之間的生死較量開始得快,結束得更快。
兩三丈的距離,如奔雷一般的身法,同樣的刀勢揮了一次,再揮一次……
於是,那些敢於擋在刀下的黑衣武士,自然而然地死去。
就像那些被初春的寒風從枝頭吹落的粉紅色櫻花瓣。
在水面隨意漂浮,然後枯萎。
這一刻,游龍當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