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前赴者，後繼者

  並且將桌面狠狠斬出兩道極為深邃的痕跡。

  那些原本流淌於桌面上的污血與茶水在一瞬之間仿佛發現了什麼傾瀉的出口一般，瘋狂地朝著那兩道碎裂的痕跡奔涌而去，淌過冰冷的黑色斧刃，然後順著刃尖最為鋒利之處，滴落在地，發出『滴答滴答』的清脆聲音。

  用極為名貴的紫檀木製成的八仙桌，就像是漏了雨的破舊屋頂。

  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華貴與威嚴。

  飛斧不會自行飛出，必然需要有一位或者許多位極為精於暗器的殺手又或是武者隱匿於這偌大的楊府大院之內，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一切。

  然而，讓人不寒而慄的是，此時此刻卻沒有一個人能看出那隱藏在暗處的殺招究竟是從何而來。

  既然無法看破那些真正的殺招，那麼那幾位關隴門閥的掌舵人便無法輕舉妄動。

  他們依舊沉默地望著那兩柄倒插在黑色桌面上的飛斧，望著那些滴落在地面的污血與茶水，望著散落在桌腳旁，那半截依舊在噴血的手臂……

  他們平靜地望著眼前的血色與殘軀。

  沒有說一句話。

  因為……

  那位保持著溫和笑容的魚龍幫幫主也沒有說話。

  當飛斧落下的那一刻，齊可修終於讓場間的眾人見識到了自己平靜與淡定的真正底氣所在。

  也展現出了自己的真正殺意。

  這些垂垂老矣的關隴門閥掌舵人們，沒有人想得到，也沒有人敢想得到……

  原來當那位看似溫和的中年人踏入門檻的那一刻，自己已經成了刀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掃視了一圈眾人，齊可修負手而立，有些傲然道：「諸位老大人。」

  「唐軍將至，勿動，動則……」

  「滅身。」

  平靜的話語往往具有極為震撼的說服力。

  因為，說話之人本身便能做到這些事情。

  因為，那兩柄飛斧已經很好地說明了一切。

  因為，那兩名癱倒在地上並且失血過多的黑衣武士已經徹底昏死過去。

  所以，再也沒有人敢於質疑這位魚龍幫幫主的所說的話。

  沉默是極為短暫的。

  然而，很快……

  於弘等幾人原本面無表情的臉色開始變得猙獰。

  他們在隱忍。

  他們在蓄勢。

  或者……

  他們在拼死。

  特別是脾氣有些暴躁的侯莫陳月。

  他咬牙切齒著，舉起手中的拐棍，『嘭』的一聲重重地砸在身前的黑色桌面上。

  再也顧不上那些污血與茶水，濺得極高。

  都快沾上了掛在房梁頂上的燭台。

  「呵呵。」

  他冷笑一聲，極為不屑道：「老夫這條爛命今天便折在此處，我倒要看看你這狗東西有幾分能耐收下！」

  侯莫陳月的目光轉向那些站在門檻外的黑衣武士們。

  「侯莫陳老大人，齊某也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還請您三思而後行。」

  正當此時，齊可修極為敏銳地捕捉到了侯莫陳月目光的變化，為了防止事態繼續惡化下去，便急忙開口勸阻道。

  然而，面對著這位魚龍幫幫主的好心勸告，侯莫陳月並未多言，只是露出極為鄙夷的目光。

  極為不屑地瞟了一眼。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都杵在門外邊幹什麼！」

  「還不動手！」

  突然之間，他大聲開口道。

  雖然這些黑衣武士們是此間最為強大的武力，但同時他們也是最為卑微的存在。

  面對著幾位關隴門閥掌舵人的先後命令，他們除了聽命之外，再無其他選擇。

  「殺！」

  也許是為了壯膽，也許是為了集中注意又或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一名黑衣武士極為簡潔地淡漠道。

  沒有人知道是誰喊的這個『殺』字，只是在話音未落的那一刻，又有三三兩兩的黑衣武士手握著寒刀，衝進了這無名廳堂之內。

  這一次，沒有淡漠的殺意，也沒有殘忍與狠厲。

  反倒有一些悲壯與捨生向死的奇怪意味。

  面對著比之方才更鋒利更急速的刀光劍影，齊可修依舊保持著平靜。

  黑衣武士們再也沒有一絲僥倖，他們的後背在踏入門檻的那一刻，徹底暴露在了那些隱匿在暗中的飛斧手眼中。

  便是在這短短的瞬息之間……

  嗜血的寒刀與無影的飛斧，誰更快見血，誰就將活下來。

  這是那些黑衣武士們想要活下來的唯一辦法。

  也是唯一機會。

  所以他們開始搏命。

  開始前赴後繼。

  嗖！嗖！嗖！

  果不其然，在那幾名最先進入的黑衣武士前腳踏進門檻的須臾片刻，原本安靜的空氣之中突然隱晦地傳出一陣如冰冷箭矢奔襲而至的可怕聲音。

  然而，比箭矢更為可怕的是……

  那在空中奔襲卻是一柄柄更快，更有力量，更鋒利，更能斬落性命的飛斧。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一陣『噗嗤』『噗嗤』般的鋒刃入體聲音，那三四名手持寒刀，朝著齊可修砍去的黑衣武士已經癱倒在了地上。

  沒有嚎叫，沒有斷臂……

  理所當然，也沒有了性命。

  與方才如出一轍，三柄同樣大小的飛斧極為整齊劃一且精準地命中了那三名黑衣武士的後背脊樑。

  如同扎進那八仙桌的黑色桌面的碎木一般，冰冷且不帶有一絲溫度地斬入了黑衣武士看似強壯的肉體。

  就連一點點苟活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頃刻間便斃了命。

  有些不湊巧的是，那些站在門檻外的黑衣武士們顯然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他們必須也必然要展現出自己的悍不畏死。

  於是，當那三柄飛斧斬落的時候，當那三名黑衣武士癱倒在地，氣絕身亡的時候，又有更多的黑衣武士踏入了門檻……

  他們開始用自己的性命，與那些不知究竟從何處來，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數量的飛斧，爭奪這一息生與死。

  然而，在兩軍交戰之時，前赴後繼也表達著另一種極為冰冷且殘酷的含義，那便是……

  前赴者已經死去，後繼者即將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