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黑夜中綻放的殺意

  黑色桌面的整個邊緣已經被茶水與血水的渾然一體侵蝕成了一種暗黃與猩紅交雜的詭異顏色。

  大片大片的因為血水從桌邊溢出，從高處落下，如同一道環形的水簾瀑布。

  從最初『噼里啪啦』的零星幾滴，到隨後的近似泉涌。

  只不過，與一般的流水瀑布不同的是，落在地面的一簾暗紅且濃稠的腐朽液體。

  就像通向可怕深淵的大門口，掛著的那無比猩紅的赤色珠簾。

  齊可修收回了沾滿鮮血的左手，極為隨意地往自己的袍子上擦了擦，絲毫沒有懼怕那污血染身的意思。

  顯得十分從容淡定。

  「諸位老大人不是想要親眼見見屍體嗎？」

  「不是想要驗屍嗎？」

  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他指了指那顆髮絲已經被捋順的人頭，勉為其難道：「我齊某人不才，便只能應種中書令房玄齡大人之命，斬了那位國子監學生的項上人頭，供幾位老大人仔細端詳。」

  也不知是為什麼，在這位魚龍幫幫主的話音已落的幾息時間內，屋內幾位關隴門閥的掌舵人竟然真的瞪大了雙眼，仔細端詳起來！

  然而，很快，看似端詳的雙眸之中卻充斥著一道道弒人的怒火！

  「這是污衊！究竟是誰下的手！」

  「一派胡言！杜構的臉龐上，何曾多了如此密密麻麻又如此犀利可怕的刀痕！」

  「這分明是栽贓嫁禍！」

  「房玄齡這老東西，竟然敢當著當今陛下的面，竟然敢在兩儀殿之上，行如此卑鄙無恥，齷齪下流之事！」

  「該死的狗奴才！這是欺君罔上！」

  怒火很快便化作了怒罵，元北與宇文同幾人或是捶胸頓足，或是不停地以那根緊握在左手的龍頭拐杖狠狠擊地，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音，以表達心中的殺意，又或是……

  如於家掌舵人於弘一般。

  他的目光已經從那顆人頭上緩緩移開，轉而落在了門外那些黑衣武士的身上。

  或者更為準確一些來說，落在了那些黑衣武士緊握的寒刀，與映血的刀尖之上。

  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於弘負手而立，緩緩將左手伸出袖口。

  那是只有站在門檻外的黑衣武士才能看見，也才能看懂的手勢。

  於是，頃刻之間，便隱約有一種全身緊繃的開骨聲音傳入眾人的耳中。

  那些冰冷無情的黑衣武士的眼神，也在瞬間便在殺意畢現！

  那些緊繃的開骨聲音表示著很多的姿態。

  那是他們微微傾斜上身的聲音。

  那是他們用力緊握刀柄的聲音。

  那是他們屏住呼吸，以待風雷而動的聲音。

  「全萬機，齊可修。」

  「大理寺仵作的驗屍文書也罷，那柄所謂的寒刀兇器也罷，克明之子杜構的人頭也罷，這些都作罷了……」

  於弘面無表情地望著那一襲青衫的全萬機與一旁的魚龍幫幫主齊可修二人。

  他不緊不慢地緩緩道：「老夫只問你們一句。」

  「老夫也只問一次。」

  「奉勸你們聽清楚，想好了再……」

  「已經想得極為清楚了，於大人有話還請快些說為好，咱家的耳朵一會兒估計不會太靈敏。」

  突然之間，從齊可修拎出人頭的那一刻便開始保持沉默的全萬機，在這一刻卻選擇了驟然開口。

  徹底打斷了於弘的話語。

  亦或是那些冰冷話語背後所壓迫而來的氣勢。

  一般來說，談判的雙方在正式介入之前，總有用些手段來控制談判的節奏與氣勢。

  兵法有雲，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然而，面對著於弘的步步緊逼，那位內侍監的監正卻在最初的開始便迅速打斷了節奏。

  讓談判還未開始，便已經進入了最後的尾聲。

  而最後的尾聲，便是雙方見血的真正時刻。

  於弘皺了皺眉頭，心知自己已然再多言也是無用。

  儘管如此，他沉默了片刻，卻依舊選擇開口問道：「你們想要幹什麼？」

  單刀直入。

  聞言至此，齊可修與全萬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平靜與無懼。

  於是，齊可修拱了拱手，溫和地笑道：「於大人，您年事大了，這記性可有些隨性了。」

  「莫不是忘了方才中書令房玄齡大人的托齊某帶了那句話？」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吶！」

  停頓了片刻，他指了指門外的那些黑衣武士，極為認真地說道：「依照齊某的看法，約莫是您這幫家僕武士之中出了叛徒，為了動搖我大唐帝國的根基，這才以極為殘忍的凌遲手法，害了杜構的性命，偏偏要使得陛下與幾位大人之間，憑空生了間隙啊！」

  這位魚龍幫幫主的說法極為赤裸與乾脆，這哪裡是栽贓嫁禍，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圖窮匕見了！

  君要臣死，臣……

  死，亦或是不死？

  然而，作為從屍山血海之中僅存下來的那些關隴門閥掌舵人們終究不是被嚇大的。

  「桀桀桀桀……」

  「桀桀桀桀桀……」

  於家掌舵人於弘不苟言笑的臉上開始泛出極為滲人的可怕笑意。

  腐朽且乾澀的皺褶與已經掉落得沒幾顆的牙齒夾雜著，使得他本就冰冷的目光又平添幾分肅殺。

  一股莫名的可怕寒氣瞬間席捲整個無名的廳堂。

  「如此說來，倒也不錯！」

  於弘殘忍且冰冷地笑道：「這樣便簡單許多。」

  「只要二人肯將性命留在此處，杜如晦之子杜構的性命，我關隴世家……」

  「便一力擔著，如何啊？」

  便在此時，電光火石之間，問出的話還沒有人應答！

  當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當齊可修臉上依舊保持著溫和笑容的時候，當混雜著茶水的鮮血滴滴答答如一簾瀑布般從黑色桌面的邊緣濺落地面的時候……

  「殺了他們！」

  一陣從腐朽枯老的嗓音之中，發出的低沉且殺意驟然響徹整座無名的廳堂。

  一道驚天殺意如在黑夜之中綻放的血色玫瑰，展現出真正的嗜血與猩紅！

  咚！咚！咚！

  隨著那道冰冷殺意的落下，一陣如風雷般急速的聲音驟然驚起！

  那是兩名蓄勢已久的黑衣武士跨過門檻，朝著齊可修殺去的腳步聲！

  恰如兩道風影，裹挾著寒刀的凌厲。

  狹長的空間之內，這位魚龍幫的幫主，絕對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