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老手藝活了

  「咳咳……咳咳……」

  被打得有進氣沒出氣的長孫無忌極力平復著心口的喘息，用殘留在體內的一絲氣力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小外甥。

  乾裂的嘴唇之間，泛著血水，微微挪動著，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卻怎麼也張不開嘴。

  只剩下眼眸之中，數不盡的懊悔與求饒。

  想起方才在兩儀殿門口自己那副翻臉不認人的模樣，這位帝國重臣心中後悔不迭。

  長孫無忌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報應來得比那天邊的電閃雷鳴還要快！

  「陛下，開棺用的鑿子和鐵錘已經吩咐下人帶來了！」

  正當眾人或是或是於心不忍，或是挑著眉頭，或是顫抖著雙肩，望向平日裡威風凜凜，此刻卻慘兮兮的尚書右僕射長孫無忌之時，來自於兩儀殿門口的那一聲輕念驟然打破了大臣們的窘境。

  在這種重要場面能夠與唐皇李世民說上話的人，自然只有一個，那便是侍奉在他的身邊的內侍監監正，全萬機。

  弓著腰，雙手捧著一個深色的木托盤，放置著兩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器具，亦步亦趨地臣服在李世民身前。

  瞟了一眼那兩把看起來似乎極有分量的鑿子與鐵錘，唐皇李世民並沒有過多的言語。

  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又輕輕揮了揮手。

  相處多年的主僕二人自然極為默契，順著自己主子的旨意，全萬機極為恭敬地將托盤之中的器具送到了晉王李治的身邊。

  「殿下！這是您……要的東西。」

  他低著頭，極為平靜地說道。

  在皇宮之中，稍有話語權的內侍監太監們承擔著絕不僅僅通報呈物這種看似無關緊要的責任，比如此時此刻……

  便需要有一個極為適合時宜的人站出來，以極為溫和且正常的方式，提點著場間的諸位皇族大臣，該辦正事了。

  既然自己的便宜舅舅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知曉輕重緩急的李治自然不可能得理不饒人。

  他伸出手，緩緩從托盤之中拿起鐵錘和鑿子。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皺了皺眉頭，就連手中動作停滯了片刻，李治緩緩貼耳到老太監全萬機的耳邊，極為輕聲地說道：「全監正，孤王還需要您幫個小忙，不知如何啊？」

  看似是輕聲呢喃，但是在這連落地一根針都能聽得清的兩儀殿內，此言自然顯得極為清晰入耳，是以場間眾人都能聽得清。

  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明白，年紀輕輕的晉王殿下，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既然晉王殿下有命，老奴自然不敢怠慢，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聽著耳邊傳來看似溫和卻不可忤逆的命令，全萬機不卑不亢道。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聞言至此，李治平靜的臉色終於露出了一絲極為滿意的笑容。

  他點了點頭，欣慰地說道：「既然全監正有此赤誠忠心，孤王便放心了。」

  「還請您杵在這兒，稍等片刻。」

  顯而易見，任誰也能聽得出來，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自然是場面話，任誰也不可能真的讓這位唐皇李世民最為親厚的侍從，幹些賣血賣命的事情。

  但不知為何，全萬機的心中卻是不禁突突了兩下。

  「噗……噗……」

  正當此時，某些刺耳的吐血聲音卻恰如其分地傳入了這位老太監的耳中。

  值得一提的是，吐血並不是某些表示心態又略帶些矯情的形容詞，而是真正血水從嘴角流出，沉悶的吐血聲音。

  而吐血的人，正是帝國重臣，晉王李治的親舅舅，長孫無忌。

  望著眼前那瘦弱的背影，想起不久之前，自己雖身負聖命，但卻以一種悍然冷酷的姿態將晉王李治打入宗正寺的牢獄之內……

  全萬機的額間泛起了冷汗。

  心想著這位晉王殿下還真是位記仇的主兒，也不知道待會兒等著自己的是怎樣的慘烈報復。

  咚！咚！咚！咚！

  正當這位老太監為自己的性命憂心忡忡之時，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刺耳聲音，終於將他從思緒之中扯回到了現實。

  年幼的晉王李治，躬著身子，一手握住鐵錘的木把手，一手攥著鑿子的錐尖上部，開始狠狠地朝著棺釘砸去！

  安靜的兩儀殿內，沒有帝國重臣們的竊竊私語，沒有唐皇李世民的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也沒有嘮嘮叨叨，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敲擊聲音。

  就像某個執著於搬山的蠢笨老頭子，他手中的鐵錘與鑿子敲打的也並不是普通的棺釘，而是重岳之上那一塊塊千斤的巨石。

  很快，望著這位年幼的九皇子，場間眾人的神色也漸漸起了變化。

  中書令房玄齡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掉落在地上的棺釘。

  諫議大夫魏徵微眯著雙眼，若有所思地視線落在了因為棺釘被拔而漸漸翹起的棺材板。

  就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唐皇李世民也微張著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引起場間眾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的除了晉王李治之外，自然再無第二人。

  「果真是……小覷了晉王殿下！」

  「堂堂一國之皇子，竟然連鑿棺材板這種悍事都如此嫻熟，如此得心應手！」

  「也不知道這滲人的死人手藝，晉王殿下是因何故而鑽研出來的，又或是天賦異稟……」

  敲棺材板是天賦異稟？

  話說……這棺材板到底是替誰敲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左領軍大將軍程咬金與兵部尚書侯君集這兩個以往有些不對付的軍部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地渾身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