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玄武門之變（完）

  李淵早已想到了一切，當他看見尉遲敬德的第一眼時候，心裡所想的卻是……這位李世民手下的部將，究竟是不是來殺他的！

  換而言之，這位大唐王朝的開國皇帝問的並不是誰再作亂，而是……你究竟是不是來殺我的。

  尉遲敬德的話，終於讓李淵稍稍安心了片刻，李世民並不想殺自己。

  他滿臉慌亂地左顧右盼，望著自己的八大宰輔，極為焦急道：「諸位以為……」

  「該如何是好啊？」

  然而……蔓延的恐慌情緒波及到了場間的每一個人，所以理所當然，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

  唐高祖李淵，此時此刻面對的局面是，自己冊立的太子以及原定第二天就要帶兵出征的齊王已經雙雙被殺，而殺死他們的，恰恰是自己另外一個兒子，李世民。

  而秦王李世民，在朝野內外的名聲與威望，眾人皆知。

  事實上，如果沒有李建成，羽翼豐滿的李世民毫無疑問是繼承皇位的當選之人。

  如今，李建成已經死去，李淵的嫡子只剩下了李世民一人。

  面對著尉遲敬德沾滿鮮血的寒刀與鎧甲，幾位皇帝近臣的表現，已經明確表達了立場。

  擺在李淵面前的選擇，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痛苦地默認現實。

  這位大唐開國皇帝的心裡很明白，已經六十歲的自己，不可能永遠坐在皇位之上，早晚是要有人繼承大統的。

  既然如此，還有誰能比眼下那位繼承的嫡子，更合適的人選呢？

  沉默良久。

  「唉！」

  龍椅之上的李淵長嘆一口氣，仿佛認命了一般道：「罷了！」

  「這……正是朕素來的心愿吶！」

  既然皇帝已經認輸，那麼按道理來說，尉遲敬德應當見好就收。

  但……事實並非如此，他以極為威逼的語氣，脅迫道：

  「好！」

  「那就請陛下下旨吧！」

  「傳令，各軍，一律聽命於秦王！」

  「以免東宮繼續作亂！」

  很顯然，這已經是公開的奪權行為了。

  無奈之下，李淵只得再次長嘆一句：「不圖事有今日。」

  轉而朝著自己的宰相裴寂，詢問意見。

  作為肱股之臣的裴寂……卻在此時選擇了沉默。

  然而正當此時，另一位宰輔陳書達卻驟然出言道：「太子本就沒有任何功勞。」

  「從晉陽起兵，到之後的打天下，都是秦王的功勞！」

  「值此之際，事情已然成了這個樣子。」

  「陛下，那還有何等選擇，不如便從了吧。」

  已經沒有了任何選擇和退路，李淵朝著尉遲敬德擺了擺手：「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說完之後，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蹶不振。

  枯萎在那龍椅之上。

  顯而易見，尉遲敬德提出的這個要求，其實就是李世民的要求。

  李淵應允了這個要求，便是已然默認了既成事實。

  這也是武德九年六月初四那天清晨，作為皇帝的李淵所發出的第一道命令。

  李淵的詔令使得東宮與齊王殘存的人馬，徹底喪失了繼續抵抗的理由。

  因為……轉眼之間，他們已經由替太子報仇的一方，變成了犯上作亂的逆賊。

  沒有人這個時候，還願意站在已死之人的一邊，宣武門外的太子黨軍隊，一鬨而散，與齊王府的衛隊，也紛紛散去。

  面對著無法挽回的局面，為報太子之恩而力戰不竭的馮立，只得屈膝悲泣，對著部下說道：「如此這般，也可以略微報答太子殿下了！」

  隨即拋下兵器，獨自離去。

  刀光劍影的玄武門，終於平靜了下來。

  理所當然，到了該真正面見自己父皇的時候了，很快，李世民換上乾淨的朝服，把自己梳洗乾淨。

  他不是尉遲敬德，不能夠，也沒有必要……

  用親兄弟的鮮血，去刺激自己的父親。

  換上新裝的李世民緩緩步入殿中，然後……

  朝著台階上走去。

  他沒有狂妄，沒有霸道，也沒有不可一世。

  而是躬著身，臉上露出極為悲切的表情。

  「父皇！」

  「兒臣……錯了！」

  李世民哀嚎不止道：「父皇！」

  「建成，元吉……」

  「他們都……」

  「都……」

  「父皇！」

  他哽咽著，竟如孩童一般趴在李淵的正襟危坐的膝蓋上，嚎啕大哭起來！

  面對著自己僅存的嫡子，李淵並沒有顯示出任何過分極端的情緒。

  他平靜，卻並不過分平靜。

  他傷感，卻並不過分傷感。

  他只是如數十年前般那樣，輕撫著李世民的額頭，不緊不慢地說道：「近日以來，朕幾有投杼之惑。」

  這句話的意思是：近些日子來，我幾乎差點也懷疑了你。

  這就極為明顯的表明了一個態度，李淵已經放棄了懷疑，換而言之，他覺得李世民……做得對。

  縱然不是真心實意的想法，那也必然是此時此刻他必須要表達的唯一想法。

  李淵必須承認現實，必須承認自己的兒子李世民，已經徹底控制了朝局。

  兩個兒子在同一個早上，身首異處。

  而殺死他們的兇手，卻是此時正在自己懷中痛哭流涕的另一個兒子。

  面對李世民的眼淚，六十歲的唐高祖李淵，想必也是……老淚縱橫，百感交集。

  他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在暮年，還要經歷喪子的劫難，李淵更不會想到，除了失去兩個兒子之外，他的很多孫子們，也將從此與他生死兩隔，命喪黃泉。

  在占據東宮齊王府之後，李世民下令，殺掉了李建成與李元吉所有的兒子，連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也沒有放過。

  除此之外，他還命令，在皇家宗室的名冊之上，刪除了所有李建成與李元吉的子嗣。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政治鬥爭是極為殘酷的。

  所以，這樣的做法……也是必須的。

  必須要消滅他們的後代，否則那些苟活下來的人，將會成為一種旗幟，一種號召。

  玄武門事變後的第二天，前一天險些帶兵攻克秦王府的馮立，主動現身，向李世民請罪。

  秦王府內。

  嘭！

  面對著站在自己身前的馮立，李世民狠狠一掌粉碎了木椅的扶手，極為震怒道：「說！」

  「汝為何要離間我兄弟？」

  「說！」

  聞言至此，馮立雙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縮！

  他急忙跪下，躬身磕頭道：「末將……知罪！」

  「末將知罪！」

  「望……秦王恕罪！」

  作為勝利者的一方，無論是安撫朝臣還是顯示自己的帝王氣度。

  李世民揮了揮手，寬宏大量道：「走吧。」

  而此時，太子李建成的又一名手下，魏徵也來請罪了。

  李世民自然故伎重演，再一次問道：「汝為何要離間我兄弟？」

  不過，魏徵是個極為頭鐵的傢伙。

  他沒有磕頭，沒有認罪。

  只是沉默了片刻，面無表情地說道：「先太子早從征言，必無今日之禍！」

  看起來是個尋死的回答，但……奇怪的是，當李世民聽見了這樣的答案之後，臉色卻變得極為複雜！

  忽然間就明白了……明白了很多事情。

  於是，對於此事，竟選擇了緘默與避而不談。

  魏徵此處的回答極為精妙，一則說明了自己在太子府並不受重視，若是重視的話，太子李建成必然會言聽計從。

  二則說明了，魏徵自己的戰略眼光與意識是與秦王李世民想接近的。

  換而言之，這也是服軟的表現。

  不過，極為隱晦罷了。

  就這樣魏徵成功地躲過了一劫，並且在日後的貞觀之治中，大放異彩。

  玄武門事變後第三天。

  李淵下詔，冊封李世民為皇太子，同時下詔，自今軍國庶事，無大小，悉為太子，然後聞奏。

  李世民以太子的身份，開始代行起皇帝的責任。

  而李淵從這時候起，便與外界斷絕了聯繫，這位大唐王朝的開國皇帝，就這樣在世人面前，悄然消失。

  整整兩個月後，李淵將皇位傳給了自己僅存的嫡子。

  大唐王朝的第二位皇帝——李世民，正式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