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玄武門之變（五）

  這樣的一位神射手，居然在生死關頭，三次都沒能射中近在咫尺的李世民，更值得玩味的是，在李元吉已經搭箭開弓的時刻，對面的李世民卻拉弓射向自始至終沒有出手的李建成。

  難道他就不怕射術精湛的李元吉，會先他一步將自己射入馬下嗎？

  還是他事先已經知道，神射手李元吉在這個黎明是不可能拉開自己的弓箭的。

  從唐代太極宮的宮圖上來分析，李元吉生命中的最後一段路線，應該是從自己府邸的北門出宮，與李建成會合之後，一起向西，來到了玄武門外。

  史書並沒有詳細記載李世民伏兵的確切位置。

  但如果李世民已經事先猜中了二人的進宮路線，那麼就不排除秦王府的伏兵，也許就設在玄武門以東的某個地點。

  這樣，當李建成與李元吉來到玄武門後，就可以一舉切斷他們往東逃回自己府邸的退路。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麼當李建成與李元吉在玄武門外，試圖回頭之際，李世民出現的位置就應該是在他們東側。

  這樣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當李世民現身之後，陷入萬分震驚的李元吉不是快馬加鞭地向自己的府邸逃跑，而是直接向自己的二哥開弓搭箭。

  因為，此時的李世民其實就站在他們後退的必經之路上。

  在策馬站立的李世民身後，李元吉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另外一樣東西。

  據史書記載，千鈞一髮之際，李元吉卻『再三不轂』，最終為自己的生命畫上了一個充滿懸疑的句號。

  一千多年來，關於這位神射手在那天黎明的異常表現，一直是後人所議論的一個謎團。

  也許……在這位性情暴烈，武力過人的皇子心中，雖然眼前的李世民與自己勢同水火，但親兄弟之間，張弓互射的局面，依舊令他始料未及。

  內心的緊張，再加上某些未知原因的干擾，最終導致了這位年輕齊王的悲劇命運。

  其實，在這個血色黎明，同樣表現失常的人，並不僅有李元吉一人！

  在成功射殺李建成之後，十幾歲就帶兵打仗，騎術精湛的李世民居然會因為沒有控制好馬匹，而意外墜馬深陷險境。

  可見，射殺大哥這件事，至少在那一刻，對年輕的李世民，還是造成了極大的震撼。

  大唐王朝的太子李建成與齊王李元吉雙雙喪命於玄武門外……

  理所當然，李世民計劃之中的第一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獲得了成功。

  接下來處理的，似乎只剩下如何面見咫尺之外的皇帝，李淵了。

  但……就在這時，一個計劃外的連鎖反應，卻突然發生了。

  作為計劃的一部分，李世民事先早就通過各種途徑，使得宮廷衛隊倒向了自己的一邊，在他看來，只要在第一時間，在肉體上除掉李建成和李元吉，整個太子黨自然就會樹倒猢猻散。

  然而，李世民還是低估了李建成部下對太子的忠誠。

  翊立車騎將軍馮立，得知李建成被殺之後，嘆息道：「難道能在太子生前蒙受恩惠，而太子一死，便逃避禍難嗎？」

  於是，他率領東宮和齊王府的精銳兵馬兩千人，疾馳趕到玄武門，準備為太子和齊王報仇。

  負責守備玄武門的李世民部將率部出城迎戰，結果全部戰死於玄武門外。

  東宮與齊王府的軍隊隨即開始圍攻玄武門，一時間，雙方在玄武門下奮力死戰……

  大唐王朝的宮城城門頃刻間變成了血流成河的戰場。

  由於玄武門久攻不下，城外的東宮軍隊開始轉向圍攻李世民自己的府邸，秦王府。

  這一變故，大大出乎李世民的意料。

  因為此時，他幾乎已經把所有的兵馬都帶到了玄武門，所以秦王府便完全處於了不設防的狀態。

  一旦秦王府被攻破，留在府中的李世民家眷，勢必性命不保，那樣的話，即便李世民最終能夠控制住局勢，他在這個清晨，為自己的皇位繼承權，所付出的代價，也將無比慘重。

  而就在這一關鍵時刻，站在城樓上的尉遲敬德將李建成與李元吉的人頭，高高舉起。

  這一舉動，讓城下的東宮軍隊頓時士氣大減。

  很顯然，城下的東宮軍隊並不知道太子李建成與齊王李元吉的死訊。

  在殺退城下軍隊之後，渾身浴血的尉遲敬德站在城樓之上，躬身朝著李世民進言道：「秦王！」

  「東宮軍已退。」

  望著城下的血流成河，李世民臉色極為平靜。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是時候……向父皇稟報了。」

  既然是去面聖，那麼理所應當需要保持乾淨的儀容。

  尉遲敬德朝著身邊的一位軍士大聲命令道：「有水嗎？」

  「與我……擦洗一番！」

  「慢著！」

  正當此時，李世民卻罷了罷手，突然出聲打斷道。

  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伸出手，抹了一把沾染在黑色甲冑上的鮮血，然後……

  將之塗滿了尉遲敬德的左側臉頰。

  本就恐怖的臉色，又更顯得駭然可怕了幾分。

  緊接著，李世民拍了拍尉遲敬德肩膀，平靜且認真地說了極為簡單的兩個字：「去吧。」

  沉默片刻，尉遲敬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隱隱興奮笑意。

  他沉聲答道：「末將……明白！」

  兩儀殿內。

  尉遲敬德緊握著手中尚在滴血的寒刀，透著猩紅的雙眸。

  不知是出於何故，他竟然並沒有施行躬身拜服之禮。

  只是拱了拱手，將刀尖垂直向地，以一種拜見上官的輕蔑姿態，沉聲而道：「末將尉遲恭，參見陛下！」

  望著滿身鮮血，龍椅上的李淵，臉色驟然劇變！

  他想到了一種紀委不可能的可能。

  「今日……」

  「今日究竟是何人在宮城犯上作亂？」

  李淵萬分凝重地問道。

  聞言，尉遲敬德輕輕地笑了笑，以一種獨有的將軍施令般的冰冷語氣，凝聲而道：「太子與齊王作亂！」

  「已被秦王，下令誅殺！」

  手中的寒刀微微抬起，刀尖開始顫動，指示方向也變得愈發飄忽，愈發不明朗。

  「秦王……怕陛下受驚，特派屬下前來……保護陛下！」

  他寒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