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玄武門之變（二）

  暴怒之中的唐高祖李淵並沒有任何拐彎抹角的意思，拿起手中的奏疏便狠狠地砸在了李世民的懷中，單刀直入地明確要求他，對奏疏中，『太白行於日側，而見於秦分，主秦王當有天下』的批語，進行解釋。

  可想而知，李世民此時的處境，可謂是危險到了極致。

  因為他很有可能，在還沒有與自己的兄弟分出勝負的情況下，被迫先與自己的父親，當朝皇帝李淵……提前攤牌。

  巨大的壓力使得李世民心中愈發認定，必須要儘快採取行動了。

  否則，必然會消亡於無聲無息。

  死無葬身之地！

  在這個萬分危機的時候，皇城外，如熱鍋上的螞蟻們團團轉的幕僚們將意料之外的危機，變成了一種蔓延的恐慌。

  此時，與秦王李世民共同經過眾多危難時刻的謀臣勇士，似乎瞬間被高祖李淵的壓力，壓迫得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與沉著。

  然而相反之下，李世民的思緒卻沒有被這種蔓延的恐慌所打亂，他不經意間的微笑的嘴角，似乎已經昭示了那改變宿命的答案。

  於是，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實行宵禁制度的大唐王朝像往日一樣即將入睡，然而，處在大唐深宮中的這對父子，卻都將自己的睡意淹沒在了這極為漫長煎熬一天……所帶來的憤怒與驚恐之中。

  面對著龍椅上高祖李淵的咄咄逼人，秦王李世民的臉色，卻顯得極為平靜。

  他並沒有一絲慌亂與驚恐。

  李世民躬身拜服，露出極為委屈的神色，望著自己的父皇李淵。

  「父皇！」

  「兒臣絲毫沒有對不起皇兄與皇弟！」

  「可如今……」

  「他們卻要置兒臣於死地啊！」

  「父皇！」

  他一邊悲泣，一邊哭訴道。

  堂堂天策府大將軍，在這一刻，哪有一絲將軍的威勢與氣魄，居然還有淚滴從眼眶之中流出！

  如受委屈的小媳婦一般！

  面對著自己兒子的嘩嘩淚水，李淵再一次不知所措起來。

  此時的他，恐怕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的長子李建成，和自己的次子李世民……到底誰是忠心不二的？

  到底誰是聽話的那個兒子！

  望著自己父皇猶豫不決的神色，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之下，此時的李世民突然拋出一個重磅炸彈，從而徹底打亂了李淵的思路。

  他摸了摸委屈的淚水，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萬分。

  「父皇！」

  「兒臣還有一事！」

  「不得不稟告父皇！」

  「大哥建成，三弟元吉，滅絕人倫！」

  「竟敢……」

  「竟敢與後宮嬪妃淫亂！」

  李世民極為篤定道。

  一言落，聞者驚！

  坐在龍椅上的李淵雙眼瞳孔不禁微微一縮！

  渾身止不住地顫慄！

  由於唐初的時候，後宮制度制定得並不是很完全，所以和後宮之人見面甚至發生一些關係，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便如同司馬光在《資治通鑑》里所言的那樣：宮禁深秘，莫能明言。

  說的便是宮禁是很深的，裡頭埋藏著許多不為外人知曉的秘密。

  對於李建成與李元吉是否與後宮嬪妃有染一事，史書並未明確記載，尚未有定論。

  但最有可能的是：無論是太子一方，還是秦王一方，為了奪得皇位，都在爭奪後宮嬪妃的支持。

  面對著李世民對自己大哥李建成的告發，李淵的反應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在等待李世民進宮回奏的那幾個時辰里，六十歲的李淵也許已經對自己這位戰功赫赫的兒子設計了好幾套關於太白金星徵兆的說辭。

  但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李世民此次密疏的重點，並不在於對星象的解釋，而是揭發出了太子與皇帝後宮的銀亂之事。

  太子銀亂後宮，這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宮中難以啟齒的醜聞，一旦泄露於天下，必將成為後世之笑柄！

  此時的李淵，顯然已經暫時忘卻了對天變異象的擔憂。

  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這起完全有可能存在的後宮醜聞所吸引。

  就這樣，一場本來由天變異象而引發的父子密談，最終在不知不覺之中被轉移了話題。

  一般來說，面對這種醜聞之事，皇帝的做法基本上是『拖』字訣為主，又或是秘而不宣。

  但……唐高祖李淵卻極為些氣急敗壞，狠狠拍了一掌龍椅扶手，對著李世民，當機立斷道：「明日……朕要親自審問此事！」

  「皇兒，你應該……及早前來告訴朕！」

  聽聞此言，李世民一顆懸而未決的心思終於落了地。

  他再一次躬身拜服道：「父皇！兒臣知錯！」

  「如無他事，兒臣……先行告退！」

  憤怒之中的李淵自然早已忘卻自己為什麼要叫李世民來太極宮進宮奏疏的原因所在。

  就這樣，李世民心滿意足地走了。

  對於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而言，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

  此時的李淵，需要時間來緩衝與思考。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已經犯下了一個極為可怕的錯誤。

  那個錯誤便是……放走了自己的兒子，秦王李世民。

  既然唐皇李淵已經決定在第二天一早，召集太子李建成與齊王李元吉對質，那麼二人就勢必將離開府邸進宮面聖。

  於此，李世民百思而不得的伏擊機會……終於出現了。

  陷入震怒之中的李淵，就這樣成為了秦王李世民全盤計劃之中的……

  一個小小的棋子。

  他哪裡又能知道，自己這個最有能耐，又最有野心的兒子，居然準備對自己的親兄弟……

  大開殺戒！

  李世民離開太極宮之後，隨著一陣編鐘敲鳴的聲音，夜已經很深了。

  李淵也邁著沉重的步伐，也悄然離去。

  有關他與李世民這次密探的全部記載，盡皆來自於《舊唐書》中的『李建成傳』。

  但奇怪的是，歷史卻在這裡給後人開了一個隱晦的玩笑，根據記載，李淵與李世民此次談話是密談，也就是說，現場除了父子二人之外，似乎兵不應該有第三人存在，否則李世民也絕不可能突然抖出太子淫亂後宮的驚天醜聞。

  那麼，既然是沒有第三方在場的父子密談，雙方的談話內容，神態表情，甚至李世民的眼淚，所有這些內容，又是如何出現在正史記載之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