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玄武門之變（一）

  而刀尖指引的方向正是皇宮的正北。

  順著刀尖的方向望去，李承乾看見了流星划過之後，殘留在天邊的痕跡。

  理所當然，他的臉色變得極為慘白。

  讓這位帝國皇子感到心中驚懼的不單單是天邊隕落的流星，更為關鍵的是……那一扇位於整座皇宮最北邊的大門。

  那扇高達十數丈的大門有一個震驚天下的名字——玄武門。

  武德九年，六月初三，酉時。

  唐高祖李淵召集六大宰輔前往兩儀殿議事。

  因為，大殿之外的天空中，太白金星依舊令人不安地高懸於天際。

  對於方興未艾的大唐帝國來說，這是極為可怕的天象。

  太白星當空，便意味著……當朝者更替。

  這是……變天的徵兆。

  大唐的開國皇帝李淵雖然並不習天文，也不善於觀星推演天機，但……對於『熒惑守心』這樣的說法，還是有所耳聞的。

  按照慣例，出現如此不詳的徵兆，皇帝是要下罪己詔以敬畏天象的。

  所以，六十歲的唐高祖李淵，需要聽一聽宰輔們的意見。

  然而，君臣在兩儀殿商議了許久，也未能有個結果。

  而就在李淵與六大宰輔對是否下罪己詔之事僵持不下之時，大唐王朝的星象專家太史傅奕的奏章終於由殿中省傳了上來。

  作為大唐王朝初年最權威的星象專家，傅奕對天象的解讀，一定程度上將要對『熒惑守心，天現異象』之事，蓋棺定論。

  對於傅奕的奏章，《資治通鑑》記載了極為簡短的一句話：

  太白行於日側，而見於秦分，主秦王當有天下。

  太史令傅奕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太白星的異常預示著皇位的更替，秦王李世民將要接管大唐的江山。

  作為尚在人世的皇帝，這樣的天象結論顯然不是唐高祖李淵願意看到的。

  想著自己的兒子竟然要奪權篡位，他陷入了萬分震怒的境地。

  既然憤怒，那麼理所應當，要質問個明白，對峙個清楚。

  於是，這位大唐的開國皇帝便讓太史令傅奕帶著這份記載著『主秦王當有天下』星象結論的奏疏，前往了秦王府。

  責令秦王李世民立即進宮對此事進行解釋。

  在傅奕離開之後，直至李世民進宮的這段時間裡，史書上並沒有記載下李淵當時的活動與心情，但可以想像的是，對於已經到了花甲之年的李淵，這幾個時辰的等待，無疑是一種極為迫人的煎熬。

  從『唐』的國號初立到此時雖然不過是短短的八年時間而已，但……身下的那張龍椅，卻凝聚了唐高祖李淵大半生的心血和精力。

  儘管這位大唐的開國皇帝很清楚，有朝一日，自己會把帝位傳給自己的兒子，但他肯定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有可能活著看到這一天。

  更何況他的龍椅只有一張，而……他的兒子卻不止一個。

  顯而易見，歷史的角斗場已經搭好，等待著勝利者和犧牲者們……依次登場。

  就在李淵心亂如麻地等待自己的兒子李世民覲見的同一時刻……

  另一場至關重要，甚至決定了未來大唐帝國走向的秘密會議，卻已然在皇城外的秦王府拉開了帷幕。

  傍晚時分。

  秦王府的廳堂內，秦王李世民最為信賴的文臣武將都已經坐在了他的面前。

  這次被《資治通鑑》詳細記載的會議是如此重要，以至於讓前來參會的房玄齡與杜如晦不得不裝扮成不起眼的道士，以掩人耳目。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前，穿上了灰袍道服的房玄齡與杜如晦二人早已被派往了外地，起初並不敢貿然前往參加會議，直到後來武將尉遲敬德手持秦王李世民的佩劍前去尋覓二人，方才使得他們知曉了事態已然嚴重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由不得他們必須要商榷出一個決定。

  按照《資治通鑑》的記載，這一次的會議開了很久，卻始終拿不出一個結果。

  以至於最後不得不用上了占卜之法。

  然而正當抽籤占卜之時，秦王李世民的幕僚張公瑾，卻匆匆從外地趕來。

  他『嘭』的一聲，狠狠摔掉了占卜的器具，轉而對李世民沉聲說道：「卜以決疑，今事在不疑！」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占卜是用來決疑的，但……今日之事，決不能疑！

  疑則……死無葬身之地！

  望著滿地散落的簽子，聽著張公瑾激烈決絕的言辭，天策大將軍李世民終究下了決斷！

  這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決斷。

  這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決斷。

  以至於它不能變成文字，而被明確地記載於任何史料之中！

  儘管如此，這卻依舊是一個就連歷史的洪流也無法湮滅的決斷！

  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齊王李元吉……

  本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卻最終落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因為，他們當中的任何一方，都無法預料到自己一旦失敗之後，勝利者將如何對待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

  這是同為皇帝兒子的李建成與李世民的共同宿命！

  也是唯一宿命！

  而擺脫這種宿命最可靠的辦法，就是先下手為強！

  今夜，必將有人時機未到，卻有人天命加身。

  政變並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倘若有一處沒有考慮清楚的話，那便只有死路一條。

  於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秦王府定下了『襲殺太子李建成，劫持高祖李淵』的縝密計劃。

  但很快，新的問題出現了。

  不久之前，在劉文鏡與裴寂兩位宰相的爭端之中，為了遏制秦王李世民朝中的勢力，李淵已然下令，將劉文鏡斬首。

  要說明的是，在秦王李世民的集團之中，劉文鏡有著極為重要的分量，若說是執牛耳的『二號人物』，也絕不為過。

  這個導火索很快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它導致齊王李元吉與太子李建成二人手下的兵力遠遠超過李世民……

  而這二人十分小心謹慎，平日裡又極少外出，如何才能趁其不備，將二人一網打盡呢？

  就在李世民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兄弟身上的時候，他的父皇李淵卻又突然給他出了一道更大的難題——進宮解釋天變異象之事。

  理所當然，留給李世民的時間在這一刻，被瞬間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