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李承乾與匡溪

  但……或許是之前奔跑消耗了太多的力氣，又或許是自身本就身體羸弱的緣故，速度卻並不是很快。

  既然速度並不快，那麼理所當然便逃不出金吾衛的掌心。

  「竟敢私闖大內！站住！」

  「休走！」

  「別跑！」

  伴隨著幾名金吾衛的威言怒喝，走投無路之下，那逃竄的身影瞬間被逼到了某一處宮牆的角落裡。

  逃無可逃！

  望著那高不可攀的宮牆，望著那手握寒刀，朝著自己撲殺而來的金吾衛們，牆角下的那名逃竄之人，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完了！」

  「完了！」

  「全完了！」

  「吾命休矣！」

  他眼神呆滯，悽厲絕望地哀嚎道。

  本就沙啞的聲音更顯蒼老了幾分。

  從樣貌與聲形來看，逃竄的……似乎是一名耄耋老者。

  鋥！鋥！鋥！

  正當此時，幾柄鋒利的寒刀已然瞬間架在了那名老者肩膀之上，刀尖死死抵在咽喉處，倘若妄動一分，頃刻間便是血濺當場！

  「走！」

  「老實點！」

  「敢動一下子，便將你就地格殺！」

  很快，如押解著一名死囚一般，老者被幾名金吾衛帶到了太子李承乾的身前。

  然而，當這位太子殿下的目光注視到來人之時，眼中卻顯露出了一絲疑惑與不解。

  「放開他！」

  望著那人身上所穿著的深色官袍，望著那人滿是皺褶的臉龐，李承乾皺了皺眉頭，極為不悅地問道：「你供職於太醫署何等官位？」

  「姓甚名誰？」

  姓甚名誰？

  聞言，老者臉上顯露出極為複雜的表情。

  微張著乾枯的嘴唇，卻硬生生半句話也說不出。

  心想著若不是自己當機立斷在承恩殿開門的那一刻，便偷偷摸摸地跑了出去，此刻怕不是已經成了一具死屍！

  奈何朱雀門外又有重兵把守，自己卻根本跑不出皇宮，只能在這皇宮大內兜兜轉轉，尋覓良機！

  可誰又能想到……運氣如此之差，居然碰上了眼前這位喜怒無形的主兒？

  念及如此，老者背脊早已被打濕了一片。

  似乎是陷入了極為掙扎的魔怔之中。

  鋥！鋥！

  突然之間，咽喉之處，一抹弒人的冰冷寒意，卻讓老者徹底從魔怔之中掙脫了出來！

  刀尖再一次抵在了老者的咽喉之上，這一次……充滿了凌厲的殺意。

  「孤王……再問你一遍。」

  「你姓甚名誰，供職於太醫署何處？」

  「身為朝廷命官，竟如此不顧皇宮威嚴，堂而皇之地走在著皇宮大道之上……」

  「悍然以身試法？」

  微眯著雙眼，李承乾寒聲而道。

  正所謂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只聽得『哐當』一聲，老者再也禁不住心中的恐懼，急忙屈膝跪下，不停地磕頭拜服道：「太子殿下！」

  「老臣……老臣乃是太醫署太醫令，匡溪！」

  「匡溪！」

  匡溪？

  這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名字。

  這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名字。

  這是一個小人物的名字。

  偌大的皇宮之中，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名字。

  理所當然，李承乾的面色依舊極為不悅，沒有任何改變。

  幾名宮女依舊極為沉默地駐足而立。

  然而，有一個人極為不起眼的太監卻不自覺開始顫抖著起來。

  不僅僅是渾身上下，特別是他蒼老手指，抖動得更為劇烈。

  但是，便是這樣極為細微的反應，卻引起了太子李承乾的注意。

  因為，雙手顫抖的那人不是別人，而是正在攙扶著他的那名老太監。

  突如其來的莫名顫動讓李承乾的心中感到了一絲奇怪。

  但……相比於奇怪的顫動而言，有些秘密，則顯得更為不可告人。

  既然不可告人，那麼便需要更為小心，更為……欲蓋擬彰。

  「匡溪！」

  「你為何公然在皇宮大內遊蕩？」

  沒有理會指尖傳來的莫名顫動，李承乾沉聲而道。

  面對著冰冷的詰問，匡溪的額間早已泛起了冷汗。

  「這……」

  「回稟……太子殿下！」

  「因為……」

  猛吞了幾口口水，他顫顫巍巍道：「因為……」

  「承恩殿內……」

  「呆的時間太久，這剛打開殿門，所以……」

  「所以老臣便有些如廁之急，如廁之急！」

  「這才……慌不擇路，慌不擇路啊！」

  「還望……太子殿下恕罪！」

  「還望……太子殿下恕罪啊！」

  實在編不出什麼像樣的理由，這位太醫署的太醫令只好將之歸咎於了尿急，這樣荒誕卻經久不衰的藉口措辭。

  然而，話音未落，太子李承乾的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

  讓他如此震怒的自然不是什麼如廁之急，而是……

  三個字——承恩殿。

  這三個字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向這位帝國皇子的心頭！

  「呵呵。」

  他冷笑一聲：「既然……是九弟手下的人。」

  「那麼……孤王也不好代為捉拿問話。」

  「不過，依照唐律而言，擅闖皇宮禁地，當是死路一條！」

  死路一條？

  『唰』的一下子，匡溪原本蒼白的臉色驟然又白了幾分，就像是未曾點墨的白紙一般！

  「太子殿下……饒命啊！」

  「太子殿下饒命啊！」

  「饒命啊！」

  他再一次額頭狠狠地砸在冰冷的地磚上。

  發出沉悶的『砰砰』聲音。

  很快，額間泛出的便不止是冷汗了，還有猩紅的鮮血。

  鮮血沾染了銀髮，沾染了皺褶，從鼻尖，從兩頰緩緩滴落，顯得悽慘無比！

  然而，如此慘狀卻依舊動搖不了李承乾必殺的決心，他揮了揮手，朝著金吾衛命令，極為冷漠道：「將此人押入大理寺監牢，秋後……問斬！」

  正當這位太子殿下發號施令之際，掌心之中卻傳來了一陣比震顫還要強烈的緊迫感。

  就像是被什麼鉗住了自己的右手，而且力量越來越大。

  於是，李承乾極為隱晦地瞟了一眼，攙扶著自己的老太監，不明白到底是為何……此人要用如此冒險的舉動暗示自己……

  更不明白……他究竟在暗示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