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危如累卵的李承乾

  面對著眼前這位太子殿下的咆哮與質問，楊恭仁的臉上絲毫沒有顯露半分的慌亂。

  「太子殿下。」

  他緩緩抬起頭，平靜地望著身前這位大唐帝國的儲君，面無表情地說道：「如何出城，這件事……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楊恭仁，你什麼意思！」

  「竟敢用那鐵箱裡的幾張破紙來威脅我？」

  「信不信，我把它們全燒了！」

  微眯著雙眼，李承乾的目光里透露出萬分的殺意。

  然而對此，楊恭仁卻依舊當做視而不見，輕輕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只是轉過身去，緩緩彎下腰，開始一點點地從地上拾起那些因為摸出黑箱而掉落的金錠，並將它們一點點放回木箱之中。

  雖動作極為緩慢，但神情卻極為認真。

  也許是因為年事已高，又或是心力憔悴的緣故，楊恭仁在拾起三四枚金錠之後，便再也沒有彎下腰，只是輕輕地拍了拍手，又再一次站起身來。

  「太子殿下！」

  「想必您真的誤會了。」

  「老臣是有求於您吶！」

  「若是真的想用那些黑箱裡的東西來脅迫您的話……」

  「老臣便不必帶著我弘農楊氏的百年積累，帶著這一箱箱的金子來見您了。」

  「您說……對嗎？」

  驟然之間，望著那安然放置在木箱之中的玉佛，望著那散落在地下的金錠，李承乾的目光變得冰冷而又貪婪起來。

  「對啊！」

  「桀桀桀桀桀……」

  他的嘴角露出極為滲人的笑意：「楊恭仁！」

  「只要殺了你……這些，便都是孤王的。」

  「連同那黑箱裡的秘密……也是孤王的。」

  「你不過是一具沉屍罷了，又算是什麼東西？」

  為了眼前的奇珍異寶，為了那黑箱之中的秘密，這位大唐帝國的儲君似乎想到了一個極為穩妥的辦法。

  那便是……殺了眼前讓他看起來覺得極為礙眼的老傢伙！

  很快，凌厲的殺意從李承乾的渾身迸發！

  猶如實質般的寒氣似的，使得整座明德殿的溫度，瞬間下降到了冰點。

  面對著滔天殺意，垂垂老矣的楊恭仁卻並沒有一絲畏懼，臉上的面色極為平靜。

  仿佛這些話並不是對他說的。

  仿佛這些殺意，也都與他無關。

  「咳咳……咳咳……」

  捂著嘴輕輕地咳嗽了兩聲，楊恭仁面無表情地說道：「太子殿下。」

  「您不應該也絕不能忘記一件事。」

  「現在您能夠獲得朝中大臣支持的最大依仗……」

  「除了嫡長子的身份之外，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地方……」

  「那便是未曾失德。」

  「所以才理所當然地占據儲位。」

  停頓了片刻，他話鋒一轉道：「不過，儲位畢竟不是皇位啊，只是儲君之位罷了。」

  「一個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正因為如此，太子殿下您才謹慎到了極點，奉行著少做少錯的原則。」

  「不過……您必須明白，有的時候，少做並不意味著少錯。」

  「雖然老臣已然遠離朝堂，但……朝中關於您與魏王殿下二人的奪嫡之爭，老臣也是有所耳聞的。」

  「此次長安城天降災禍，瘟鬼肆意。」

  「身為京兆府府尹的魏王殿下已然出手，而您卻依舊偏安苟且在這小小的明德殿內。」

  「這讓諫議大夫魏徵等一眾帝國重臣，又會如何看待您？」

  「再者而言，老臣早已經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不死了，這條爛命倒也無妨。」

  「但……若是死在這明德殿內，太子殿下……」

  「您便很難說得清楚了。」

  微眯著雙眼，楊恭仁冰冷地望著身前的這位帝國儲君，寒聲而道：「屆時，失去的不止有德行，還有那隨時可能不保的儲君之位！」

  「還請您……三思啊！」

  平靜的語氣往往代表著一種冰冷殘酷的事實。

  能夠被唐皇李世民立為太子的李承乾，自然不是一個真的白痴或者傻子……

  就算是，耳濡目染了這麼多年，有些事情，他必然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若不是眼前的處境已經艱難到了如此地步，作為太子率府的一把手，李承乾又怎麼會毫無作為呢？

  兩儀殿內，他被自己一母同胞的幼弟冰冷質問；朱雀門上，他被曾經公開支持自己的帝國重臣差點拋棄；明德門上，自己的旅賁軍校尉又驟然成了叛逆，竟敢刺殺大唐帝國的九皇子……

  這一切的一切，使得這位帝國的儲君在瘟鬼之毒席捲整座長安城之後，接連出錯……

  不然的話，他又何至於將自己困苦在這小小的明德殿內……

  聲色犬馬，貪財好物？

  不是他沒得選，而是他決不能再一錯再錯！

  除非……這位帝國儲君已經默認放棄了奪嫡之爭，自暴自棄。

  既然自己的艱難處境已經被人點明，既然自己的色厲內荏已經被人看穿，那麼自然而然……

  李承乾臉上的狠厲消失了。

  他眼中的殺意，消失了。

  他嘴角的譏笑，也消失了。

  這位帝國儲君顯得極為平靜而沉默。

  沉默得竟有一些……沮喪與絕望。

  就像是陷入流沙之中的溺者，慢慢地下陷，然後慢慢地……死去。

  「太子殿下！」

  沒有理會沉浸在絕望之中的李承乾，楊恭仁繼續以極為平靜地語氣說道：「方才……」

  「您質問於老臣，此時的長安城已然封禁，連只鳥都飛不出去，又如何把我這把骨頭送走呢？」

  「依老臣來看，殿下您是有些偏頗了。」

  「在來明德殿之前，老臣剛吩咐了下人，從府里放走了一隻信天游。」

  「就這樣站在庭院裡，望著它，飛啊飛，飛啊飛，最後……飛出了長安城。」

  「所以……鳥真的可以飛出去。」

  「既然鳥能飛得出去，那麼老臣必然也出得去，不是嗎？」

  楊恭仁的臉上露出一股莫名地笑意。

  就這樣笑吟吟地望著。

  仿佛是看穿了什麼一般。

  但這樣的笑容在李承乾的眼裡，卻顯得極為戲謔而嘲弄。

  「楊恭仁！」

  「你怎麼知道……」

  「皇宮密道的所在！」

  他萬分震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