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泄密

  他心知，作為晉王殿下最大的後手，齊四一直都處於暗處指揮調令，一絲不苟地執行著晉王殿下的命令。

  這才有了那些敢於赴死的猛士，有了那些裹著全身的白袍，有了那些救人性命的黃紙藥包。

  但……究竟是出了何等的意外，竟然使得這一位黑暗中的帝王公然走向台面，走到皇宮的大門之前……

  洪正德皺了皺眉頭，沉默不語。

  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

  事從權急之下，齊四也顧不得什麼寒暄，開口便道：「洪監正，野苦草的消息……已經外泄出去了。」

  什麼！

  怎麼會……

  一言落，洪正德雙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縮！

  突如其來的可怕消息讓這位手握長安命脈的重臣，徹底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齊四，喃喃自語道：「不可能的！」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然而，若不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這位魚龍幫的幫主又怎麼會親臨此地呢？

  「齊四！」

  「一定是你！」

  「一定是你的兄弟，走漏了風聲！」

  洪正德目眥欲裂，如瘋魔一般大聲質問道。

  望著眼前陷入癲狂的老者，齊四無奈地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道：「不可能的。」

  「洪監正，整個魚龍幫里，知道野苦草作用的人，只有我一個。」

  「幫中兄弟一無所知，只是負責暗中採買罷了，而且為了不引人注目，極為小心，量數並不大。」

  雖然話已經說得如此明白，洪正德卻依舊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消息。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為了將野苦草的消息保密，更為了方便行事，陛下與太醫令儲大人不惜以身為餌，將所有帝國重臣囚於麗正殿。」

  洪正德冰冷地說道：「泄密之人，一定是你！」

  「呵呵。」

  被如此污衊的齊四沒有辦法，只得苦笑了兩聲：「洪大人，敢問這炮製的解藥是從何而來？」

  「承恩殿。」

  「既然如此，依草民看來，問題怕不是出在承恩殿中。」

  「不可能！」

  「大人為何如此篤定？」

  「多說無益，一看便知！」

  話音剛落，洪正德便拉著齊四迅速跑入了朱雀門內。

  穿過皇宮大道，很快，二人便來到了承恩殿前。

  此時的承恩殿外，早已被數百名金吾衛包圍得水泄不通，方圓百丈之外，閒雜人等更是不得入內。

  洪正德指了指殿門口，認真地說道：「殿門已經從外面封死。」

  「現在太醫署十七名醫官帶領著一群自發而來的長安城百姓分兩班，晝夜不同地炮製解毒藥劑。」

  「他們已經在裡面呆了幾十個時辰，吃喝拉撒睡，都在承恩殿內。」

  「試問，如此行事，如何泄密？」

  他極為篤定地問道。

  齊四皺了皺眉頭，瞅了一眼，指著走廊上的一個木桶問道：「那是何物？」

  「那是給裡面人用的馬桶，每三個時辰，殿門便會打開，會有專門的人進入或是倒馬桶，或是送吃食……」

  「更重要的是將未加工的藥材送入，又將之前研磨打包好的藥劑取出，送到朱雀門外，也就是你的弟兄手裡，再由他們分發給長安城的百姓。」

  「而且……這才短短兩三日而已，就算是再高明的郎中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辨認出藥方的藥引為何物！」

  洪正德平靜地說道。

  聞言，齊四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讚嘆。

  「看來……如此縝密的心思，也只有晉王殿下才能想得出了。」

  「那是自然。」

  洪正德點了點頭。

  正當此時，齊四卻又話鋒一轉道：「洪大人！」

  「就算是聖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實不相瞞，今日我派遣兄弟前往各個藥鋪買野苦草，結果……盡皆售罄。」

  「而且，買藥之人全是鴻臚客館的外邦人。」

  「要知道……鴻臚客館住的，可都是外邦的使臣吶！」

  「別說是您，就連草民也很想知道，這些傢伙，究竟是如何知道野苦草便是解瘟鬼之毒的藥引呢？」

  鴻臚寺？

  外邦使臣？

  聽到這些刺耳的字眼，洪正德渾身止不住顫慄起來。

  「是誰！」

  「究竟是誰！」

  「是誰要亡我大唐！」

  他仰天長嘯，悽厲哀絕道。

  顯然，能夠即直接又準確地給外邦使臣送消息的人，絕不可能是什麼魚龍幫的混混。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洪大人，我放在城東銀鉤賭坊地窖倉庫里的野苦草已經不多了。」

  「由於前兩日長安城百姓蜂擁集聚著出城，是以身染瘟鬼的人數比預計得要多上兩倍不止。」

  「就算是按照晉王殿下的計算，野苦草的存量似乎也遠遠不夠數了。」

  「所以，找奸細要緊，但……找到野苦草，更為要緊吶！」

  接二連三的壞消息讓洪正德一時之間心神傷絕，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難不成……我洪正德將成為千古罪人？

  他眼中閃過一絲悽厲的絕望。

  回首望著遠處那座燈火通明的麗正殿，心心念念著此時依舊昏迷不醒的晉王殿下……

  「生死之命，皆繫於一人之手！」

  正當一籌莫展之際，洪正德卻突然喃喃自語起來。

  因為，他想起不久之前，晉王殿下曾經說過的話：若是遇上什麼難題，便找那位國子監的學生，狄仁傑吧。

  洪正德自然不明白晉王殿下為何會特意囑咐這名普通至極的國子監學生，但……事到如今，卻只能如此罷了。

  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洪正德步履蹣跚地朝著承恩殿走去。

  他掏出鑰匙，打開鎖口，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狠狠地將大門推開！

  嘭！

  並沒有到規定的時辰，突如其來的開門聲，還有刺眼的光線讓殿內的眾人不禁嚇了一跳。

  以往極為寬敞的大殿內，此時卻擠滿了足足數百人。

  中間一條極窄過道將大殿分為兩邊，左邊是睡覺的地鋪，右邊是炮製藥物的案台。

  幾名太醫署的官員穿梭於案台之間，來回巡視檢查著。

  不約而同地，眾人回過頭，望向殿門外站著的那位老者。

  唯有一人例外，他身著一襲白袍，蜷縮在角落，依舊不停地研磨著手上的藥材，心知決不能浪費一息時間。

  「狄仁傑何在？」

  洪正德大聲喊道。

  聞言，那人終於停了手。

  「狄仁傑在此。」

  他抱著藥碗，站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