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個也不許走

  入夜時分。

  眾人圍站在一張床鋪的周圍，神色極為凝重。

  中書令長孫無忌在床沿邊來回踱步，邢國公房玄齡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氣，唐皇李世民的目光更是灼灼不安……

  讓整個大唐帝國上層如此上心的自然不是那張普通至極的床鋪，而是躺在床鋪上的那個人。

  帝國的九皇子——晉王李治。

  他病倒了。

  「儲永年！究竟如何？」

  「稚奴……何時能醒過來？」

  李世民極為焦躁地問道。

  「這……」

  聞言，坐在床沿上把脈的儲永年嘆了口氣，極為無奈道：「晉王殿下淋了一夜的風雨，體內寒氣極重，恐怕……沒有個三五日，是決計不行的。」

  三五日？

  這還得了！

  「那怎麼行！瘟鬼之毒除了晉王殿下，吾等沒有任何準備，何以抗擊？」

  「儲大人！還請您想個辦法，讓晉王殿下清醒清醒！」

  「三五日！三五日！只怕……三五日之後，長安……撐不住了啊！」

  一旁的帝國重臣們急忙開口道。

  「唔，父皇，稚奴哥哥的額頭好燙喔！」

  「兒臣……兒臣……想去冰窖里拿些冰塊……」

  正當此時，一位模樣極為可愛的女童輕摸著李治的額頭，怯生生地說道。

  自稱『兒臣』的女童並不是普通人，而是整個帝國最為年幼的公主，李明達。

  她與李治俱是一奶同胞，同為長孫無垢所生，再加上年紀相差不大，是以二人感情極好。

  望著自己小女兒紅撲撲的小臉，唐皇李世民臉上露出了極為勉強的笑意。

  「嗯……去……去吧。」

  他強顏歡笑道。

  「走了，小兕子！」

  夫妻二人相處已有多年默契，一旁的長孫皇后立刻彎腰將李明達抱在懷中，帶著一眾宮女和太監們出了麗正殿的大門。

  徒留下李世民與一眾大臣。

  眼見殿門關閉，旁人已去，李世民的臉色卻變得愈發凝重。

  「把那物……拿出來吧。」

  他朝著儲永年揮了揮手，面無表情地說道。

  「是！」

  儲永年應了一聲，便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掏出一株……青綠色的草。

  樣貌極為普通，紡錘形的單根略顯單薄，莖長不過數寸，近圓形的葉片更是隨處可見……

  然而，當便是這樣一株普通至極的野草，卻讓一旁的朝臣們露出了萬分震驚的神色。

  帝國權臣長孫無忌望著那株草，諫議大夫魏徵望著那株草，邢國公房玄齡望著那株草……

  他們靜靜地望著那株草。

  沉默良久。

  「野苦草？」

  長孫無忌雙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縮，不可置信道。

  「難道說……」

  話音未落，無論是他還是一旁的魏徵房玄齡等人，盡皆想到了一個極為震驚的可能。

  「不錯。」

  絲不理會陷入驚愕中的眾人，李世民緩緩點了點頭。

  他以極為平靜地語氣繼續說道：「這便是解開瘟鬼之毒……最為關鍵的藥引。」

  「呵呵。」

  儲永年苦笑一聲道：「諸位大人，莫說是你們……」

  「便是下官行醫多年，也未曾想到，如此可怕的瘟鬼之毒竟然被這不起眼的野苦草所克制。」

  「實不相瞞……晉王殿下的醫術造詣，以吾等微末歧黃之術，實難望其項背矣！」

  一言已落，卻驚醒眾人。

  他們或是頻頻皺眉，或是低頭思索，或是面色難堪……

  似乎均是想起了什麼。

  「長孫無忌。去年十月中旬，晉王在御花園內栽培野苦草，可有此事？」

  李世民平靜地問道。

  「這……」

  長孫無忌的額頭上開始泛起冷汗，他咬著牙，極為艱難道：「確有此事！」

  「御花園本就是賞花之地，野苦草如此難看，當時微臣的確……嚴厲阻撓過。」

  「魏徵！一月中旬，朕宴請群臣，晉王私自將那些珍饈美味換做了野苦草，可有此事？」

  「確……確有其事。當時，微臣誤以為晉王殿下頑劣不堪，所以……所以才……開口奏本，以正朝綱。」

  魏徵顫顫巍巍道。

  背脊被冷汗打濕了一片。

  「你們都錯了，朕也錯了。」

  「這才釀成如此大禍……」

  李世民極為懊悔道。

  若是當時能聽信司天監監洪正德的諫言，若是當時能在皇宮的御花園內種上野苦草，若是能將尚藥房的倉庫能為晉王所用……

  可惜，沒有如果。

  一切都太遲了。

  「事到如今，唯有破釜沉舟！」

  事從權急，長孫無忌不過懊惱片刻，便咬著牙，極為堅定的說道。

  現在並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微臣告退！」

  既然知道了解決瘟鬼之毒最為關鍵的藥引所在，那麼便有了下手的方向，身為帝國第一重臣的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站住！」

  然而，正當他準備轉身離去之時，身後一陣極為冰冷威嚴的聲音卻讓他戛然止步。

  他緩緩轉過身，望著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眸，望著那睥睨天下的身姿。

  心想著現在已經是爭分奪秒的時候了，怎麼還在此浪費時間！

  但……他只能低頭俯首。

  「陛下……有何吩咐？」

  長孫無忌平靜地問道。

  「三日之前，晉王被關入宗正寺的消息……」

  「國子監的學生是怎麼知道的？」

  「還有……僅僅半個時辰，封城密令便鬧得滿城皆知，民憤四起……」

  「這又是誰泄的密？」

  李世民負手而立，瞟了一眼身下的長孫無忌，於是，長孫無忌的頭更低了。

  他轉過頭，看著柱子旁站立不語的魏徵，看著床沿邊神情默然的高士廉，看著皺起眉頭臉色緊繃的房玄齡……

  目光之中陡然露出萬分的殺意！

  「既然你們……都見了這株草，那麼……便統統留在這裡吧。」

  他極為淡漠地說道：「誰若敢走出這扇門一步，殺無赦。」

  聞言，眾人才知道……眼前這位帝國之君為何要深夜將自己等人召集至此的真正目的！

  根本不是什麼商討對策之計，而是為了防止消息走漏，防止有人從中作梗……要將自己等人，困在這麗正殿內。

  畢竟，能做到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就將封城消息傳遞全城的人物，整個朝堂……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