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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10:09 作者: 西來君
    沒想到過去這麼多年,竟還有人記著他的手藝。

    「我這雙手」老翁伸開手掌,攤在身前,來回翻看,眼中的光漸漸黯淡了下來:「已經七八年沒有碰過針線了。」

    柴桑端起面前的茶,入口有些澀。

    當年他站在這家成衣鋪門口,遠遠地看著裡面掛著的衣裙,摸著荷包里僅剩的幾枚銅錢,連走進去的勇氣都沒有。

    那是彼時他見過的最精美的衣裙。

    當時他便暗暗發誓,日後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帶她來此,最美的衣裳配最合意的人。

    但如今心上人在側,機緣之下重回此地,衣裳卻已不可得了。

    人生際遇便是如此,

    「對不起」,柴桑握著九歌的手,眼裡滿是愧意:「本想買了衣裙送你。」

    帶她來時,他有多興奮,此刻就有多失落。

    九歌突然覺得柴桑好傻,人生無常,世事滄桑,十二年前的東西,十二年後來尋,這不是「刻舟求劍」嗎?

    但此時,眼前晦明變化的燭火直照進了她的心房,將她的內心填滿,她心中,澀澀的,甜甜的。

    因為這「刻舟求劍」似的舉動,竟在十二年後,等到了自己。

    「衣裙不重要,你在就好。」九歌反握住柴桑的手,凝視著他的雙眸。

    良人在側,哪怕是荊釵布裙,她不覺其苦。

    看著這一對璧人,老翁也有些動容:「若公子不嫌棄」,老翁試探著說:「我願為姑娘再做一套衣裙。」

    面對這意外之喜,柴桑的眉眼一下舒展開來,他沒有立即做決定,而是看向九歌。

    看著柴桑一臉期待,九歌嘴角也不由得彎了起來,毫不猶豫地回答:「那有勞了。」

    在門口拜別了老翁,柴桑正要抬腳離開,卻被九歌拉住。

    他回過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然而下一刻,卻被九歌一句話狠狠戳中心房。

    「十二年前,你就是在這兒,看著那套衣裙的嗎?」

    此刻她離他不過半尺遠,他垂眸看著她,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心疼,他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那時他不過是一個販茶的窮小子,內心卑微而敏感。

    良久,他點了點頭。

    九歌卻猛地撲在他懷裡,緊緊地摟著他的腰,無限地貼近他。

    「從此,你的十七歲,有我了。」

    從此,你身居高位有我,窮酸落魄有我,現在有我,過去,也有我。

    九歌輕柔的聲音隔著布料傳入了柴桑的耳,也傳入了他的心,他的眼眶有些潮濕,十二年前他站在此處,經受著落魄和貧窮的拷打時,都不曾哭過。

    長久以來他內心封禁的某一處,似乎透過窗,開啟了一絲縫隙。

    攻下藺州,為此次南征贏得了開門紅,更重要的是,扼住了濘南汶江以北的喉嚨。

    汶江以北,藺州以南,再無天險,守好藺州,便是守好了大軍的後背,柴桑一路南進,才能高枕無憂。

    誰來守藺州,柴桑有些糾結。

    「陛下不必煩惱,柏舟行事穩妥,昭容靈活機變,又都對陛下忠心耿耿,二人都能勝任。」李彥明看著柴桑一臉愁容,出言開解道。

    「正是都能勝任,才令人發愁。」慕容柏舟和南昭容,都是一路追隨他的大將,仿佛他的左右手。

    「陛下不妨問問九歌的意見。」李彥明獨闢蹊徑。

    「問我?」九歌驚訝地看著柴桑,她萬萬沒有想到,這種事,李彥明會讓他來問自己。

    柴桑點點頭。

    「陛下是不是心中已經有答案了,只是不太確定?」九歌猜測道。

    柴桑不置可否。

    九歌頓時鬆了一口氣,柴桑問計,從來都是帶著答案在問,那她就放心了,她的回答大概率不會影響他的判斷。

    「大哥留下吧。」九歌毫不猶豫地說。

    「為何?」見九歌沒有絲毫糾結,柴桑有些意外。

    「陛下問我人選,我說了,其中緣由卻不能告訴陛下。」

    柴桑沒有再追問,翌日,大軍繼續向南,南昭容留在了藺州。

    之後一個月,順風順水,大軍一路攻到了衛州城下。

    衛州背靠汶江,是濘南在汶江以北的最後一道防線,衛州一旦失守,濘南與大周就剩汶江這一道天險,大周一旦渡江,濘南危如累卵。

    此時濘南朝堂上下亂成了一鍋粥。

    韓載勻在藺州守了二十年,風平浪靜,如今短短三天,就被柴桑攻破。而韓載勻本人,未死未降,不知所蹤。

    濘南王孫均立即下令召集兵馬北渡支援,人才上了岸,柴桑就已經打到了衛州城下。

    濘南承平已久,根本沒有打仗的準備,中原亂了幾十年,自顧尚且不暇,誰能知道柴桑轉頭打起了濘南的主意。

    一時間,柴桑當年北擊劉修的事跡在濘南境內再度瘋傳,甚至有傳言柴桑是白虎星轉世,主殺伐,所到之處,攻無不克。

    孫均哭笑不得,他現在心裡慌的緊,坐著寶座都覺得燙屁股,民間不知誰還在煽風點火,長他人志氣。

    「別吵了!」看著底下人你一言我一語,一窩蜂似的誰也不讓誰,實在讓他頭疼。

    「主戰的站這邊」,孫均手一揮,指向西側。

    又指了指東側:「主和的站這邊。」

    底下有人嘆了一口氣,軍國大事,王上卻如此草率,實在有些荒唐。然而卻毫無辦法,只能聽從孫均的指揮,站到自己支持的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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