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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10:09 作者: 西來君
「怎樣都好。」張婉嘴上說著,臉卻微微有些泛紅。畢竟是未嫁的女子,說起婚事,還是有些羞赧。
只是她突然想起,方才在宮中,陛下說了昭容即將班師回朝後,九歌接的那句「張家哥哥務必等婚事辦完再走」。
九月二十,李彥明等人班師回朝,柴桑出城相迎,犒賞三軍。
九月二十四,柴桑的生辰。
這是柴桑登基以來第一個生辰,按照慣例,他將在晚上登臨城樓,與民同樂。
許是西南大勝,大軍回朝的緣故,今日的柴桑分外開心。
「你真的不去?」柴桑坐在鏡前,身後九歌握著他的頭髮,一下一下地梳著。
「開封城可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透過銅鏡,柴桑看到九歌笑著搖了搖頭:「我自小清靜慣了,不喜歡熱鬧。」
這當然是假話。柴桑清楚地記得,那年在澶州,上元時節她臥病在床,看到他給她帶的兔兒燈時,眼中的光亮。
今夜城樓上,皇后肯定是要站在他身側的。她不去,無非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讓皇后難堪。
想到這裡,柴桑的心底湧上一絲心疼,於是說道:「明年上元節,我一定陪你到街上逛逛。」
九歌沒再說什麼,只是答了一個「好」字。
然而心底卻很分明,上元節,他好像也要登上城樓,接受臣民朝賀的吧。
柴桑向來節儉,這樣的日子,宮內一切如常。
此刻的宮城外面一定很熱鬧,新君即位不到一年,接連兩場勝仗,大周坐鎮中原,隱隱有抬頭的氣象。
而福明宮卻因柴桑不在,顯得格外安靜。
九歌坐在台階上,雙手撐著腦袋,遙望著遠方黑黢黢的天空,獨享著這份安寧。
宮城的一磚一瓦都不會發聲,即使他們見證了幾十年的變遷,胸中滿是故事,卻依舊緘默不言。
這幾十年裡,會不會也有人像她這樣,暗夜中坐在這裡,仰頭細數明月與星辰。
「姐姐?」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黑暗中寧靜。
九歌偏過頭,看到鄭羽在自己旁邊坐了下來。
這不是從西南回來後,兩人第一次相見。
那日在開封城外,他遠遠地便看見了柴桑身後的她,只是她當時全身心都在柴桑身上,目光未向他偏移分毫。
「在西南,可有受傷?」九歌率先問道。
鄭羽的臉瞬間綻放,整個人都開心起來,果然,九歌還是擔心他的。
「前胸挨了一刀。」鄭羽輕飄飄地說。
九歌卻一下緊張起來:「現在怎樣了,要緊嗎?」
黑暗中看不到太多的表情,但聽聲音便知道九歌此刻正在擔心自己,鄭羽心裡突然湧上一絲甜:「傷口都長住了,只是陰雨天會癢。」
「行軍途中,怕是也沒有精心醫治,不如明天請張太醫再來看看,這事馬虎不得……」
「姐姐」,九歌自顧自地說著,冷不防被這一聲「姐姐」打斷。
「今夜城樓上,陛下身邊不是你,你難過嗎?」
九歌一下愣住了,她逃避了一天都情緒,卻在此時此刻,被鄭羽一下點破。
見九歌沒有回答,鄭羽又追問道:「當皇后,真有那麼好嗎?」
他在戰場上不要命一樣往前沖,掙下軍功,為的就是她身上縹緲的一絲可能性。
萬一她厭倦了,想明白了,不想在陛下身上徒費力氣了,他可以立即帶她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當他浴血歸來,才發現,一切都沒變。
「不是當皇后好。」九歌的話瞬間拉回了他的思緒。
「是我這輩子,就他了,沒他,也不會再有旁人。」
鄭羽在心中冷笑,她還真是不給自己一絲開口的機會啊。
「所以小羽,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說這話的時候,九歌語氣十分平靜,就像在說今日天氣真好一樣簡單。
「類似的話,陛下同姐姐說過嗎?」鄭羽突然問。
似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九歌儘管有瞬間的晃神,還是如實答道:「說過。」
「那姐姐何必同我說。」鄭羽反駁道。
難道她不改,他便會改了嗎?
氣氛頓時陷入了尷尬,還好這份尷尬沒有延續多久。
柴桑回宮了。
九歌立即迎了上去,鄭羽在一旁站著,眼見柴桑一隻手牽著她,一隻手擁著她的肩,回了殿內。
一進殿門,柴桑便神秘兮兮地拉著九歌坐在榻上,讓她伸出一隻手。
「陛下做什麼?」九歌好奇地問道。
柴桑沒有回答,而是將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於是,她的掌心便多了一個東西。
九歌攤開手來看,見是一枚銅錢,有些疑惑:「這是?」
「今日在城樓上向下撒銅錢,我悄悄留了一枚給你。」
每年的萬壽節都會有這樣一個環節,皇帝在城樓上拋灑銅錢給城下的百姓,寓意福澤萬民。
九歌看著躺在自己手心的這枚小小的銅錢,一時間心底湧上萬千情緒,鼻子一酸,眼眶就濕了起來。
一枚小小的銅錢自然不值什麼,所謂福分也並不一定能潤澤到她身上,她動容的是,那樣的一個時刻,他心裡在想著她。
「哭什麼?」柴桑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看到她臉上一滴淚滑落,慌手慌腳地用袖子為她擦著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