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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10:09 作者: 西來君
第一次出征就遇到這樣的事,對柴桑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對他的震撼也是空前的,雖然他已在百官面前扶柩即位,是名義上的君主,九五至尊。
但實際上,他離真正的皇帝,還差的很遠。他生於微末,起於草莽,不比那些生於深宮,自幼有太傅教習的君主,他得自己去學,如何做一個皇帝。
「陛下。」
見到九歌進來,柴桑立馬從自己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
「陛下,不想笑可以不笑。」不是她不知趣,而是這努力扯出來的笑,實在勉強得緊。
柴桑的笑瞬間收了回去,瞪了九歌一眼:「越來越大膽。」
九歌笑著走過去,摸了摸一旁的茶壺,為柴桑添了杯熱茶,遞過去:「陛下這裡終於有熱茶了。」
柴桑順手接過來,沒有直接喝,而是問九歌:「你渴不渴?」
九歌其實一點都不渴,但看柴桑如此「關照」她,便接了句:「方才不渴,現在渴了。」
柴桑低頭笑了笑,然後把茶盞遞到九歌嘴邊:「喝吧。」
九歌也不客氣,接過茶盞,猛的往嘴裡灌了一大口,然後臉色立馬變了。
柴桑見狀,趕緊接過九歌手裡的茶盞,著急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燙,快吐出來。」
九歌趕忙起身走到營帳外面,一口吐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方才摸著茶壺是溫熱的,誰知入口竟這麼燙。
九歌方才起身的時候,柴桑就跟了出來,九歌轉頭看見他,覺得很難為情。
「進來。」柴桑一把把九歌拉回了營帳。
「燙到了沒有?」柴桑皺著眉,眼睛直盯著九歌。
「我沒事。」九歌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張嘴。」柴桑的語氣突然有些嚴厲,九歌只得乖乖聽命。
柴桑細細看了看才放下心來,還好,沒有燙出泡,便放軟了語氣:「以後當心些。」
「人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不見得想改就能改掉。」
「一通歪理。」柴桑拉起九歌的手,一起跪坐在案幾後。
「陛下細想便會覺得,這不是歪理,真的很難改的,難道陛下就沒有改不掉的毛病嗎?」
柴桑想了想,擠出兩個字:「沒有。」
九歌一臉不相信。
「你不信?」柴桑看著九歌的表情,有點不樂意了:「來,你說說,我有什麼改不掉的毛病。」
「陛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懸膽,又才比子建,貌賽潘安,陛下說說,你哪個能改掉?」
聽著她這些離譜的詞,看著九歌的一副笑顏,柴桑也不自覺地笑了,配合著她說:「那是改不掉了。」
「風吹日曬的,陛下的臉皮倒是變厚了。」九歌嫌棄地看了柴桑一眼。
「你真是倒打一耙。」
二人說說笑笑,柴桑的心倒是放鬆了不少。
他看著九歌,思慮再三,還是問出了那句話:「回開封后,你可願意嫁給我?」
柴桑的話直擊九歌的胸腔,他這話來的毫無徵兆,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快,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
九歌的反應,柴桑盡收眼底,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很後悔,這句話當年在澶州我就應該問出口。」
九歌看著柴桑,往事一幕幕浮現,她收到的及笄禮,空白的信箋,夜裡窗前,他在雪中的身影,她胳膊受傷時他的反應……她那些輾轉反側、肝腸寸斷的日日夜夜,她獨自一人扛過了那些難熬的歲月,如今,他說要娶她……
「我有過兩任妻子,夫妻之間,相敬如賓,我以為男女之間,不過如此,我始終認為,匡扶社稷、保境安民才是我一生所求,可是我……」
「許是我變得貪心了,我想日日夜夜有你相伴,我想和你長廂廝守。」
這些話,她等了很多年。
如果換作以前,她一定會感動的涕泗交加,然後立馬答應,可是現在聽來……九歌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
「陛下的情感正值熱烈,而我……」九歌說到這裡,不由得有些心痛:「已經冷卻了。」
「從我十三歲那年見到你,我的眼裡,就再也沒有旁人,我沒有辦法像同齡的其他女子一樣,在這樣的年紀,去議親,去生兒育女,因為我眼裡心裡都是你。」
「可是你,你眼裡的東西太多了……」
「你可以轉頭就去娶別人,你可以不動聲色地和別人生兒育女,享受著為人父的喜悅,現在你一句話,要我嫁給你……」
九歌深深看著柴桑的眼睛:「我不敢啊。」
柴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我怕我成為你口中不過如此的和你相敬如賓的女子,我怕我墜入深宮,和千百年來深宮裡的女子一樣,卑微地盼著君王的臨幸,我怕你認不清自己的心,我怕你只是一時興起……」
九歌說著說著,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的每一句話都如一把利劍,直直插進柴桑的心臟。
他對她,已經不是歉疚,更多的是心疼,他從不曾如此熱烈地愛過別人,對她,也不曾,在他倆的糾葛中,她對他的愛,始終勝於他。
「你沒有那麼愛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九歌心中竟像鬆了一口氣。
原來一直以來的事實,說出口的時候,心如刀割卻也一身輕鬆,終於,不用再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