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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10:09 作者: 西來君
    「父親!」

    「師父!」

    九歌和南昭容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柴桑和林沐聞聲,也趕緊起身。

    「你們怎麼都在這兒。」趙珩對著九歌和南昭容說,並未看到後面的柴桑和林沐。

    「我餓了,可有什麼吃食?」趙珩掙扎著就要起來。

    「有,有……」九歌一邊說著,一邊將趙珩按住,幫他掖好被角:「父親躺著別動,我去拿吃食。」

    九歌飛快地跑了出去,卻在後廚撞上了吳叔和方嬸兒。

    九歌一走開,趙珩偏過頭,看見屋子裡好像還有兩個人影。

    「這是誰?」趙珩問床前的南昭容。

    「是林沐,還有……」南昭容突然有些緊張,他嚴密注視著趙珩的臉色,試探性地說道:「還有……晉王。」

    第25章

    趙珩聽到「晉王」二字,卻沒有南昭容預想中的反應,只是嘴裡嘟囔著「林沐、晉王……」。

    「屋子裡沒點燈嗎?怎麼這麼暗?」暗到他都看不清那兩個人的臉。

    南昭容轉過頭看著柴桑,柴桑立即對他搖搖頭,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床前:「是晚輩離得遠。」

    「你是晉王?」趙珩看著眼前有些恍惚的身影問道。

    「是,晚輩柴桑,見過夫子。」

    趙珩沒有說話,只是緩緩閉上了眼。

    南昭容以為趙珩又昏過去了,輕輕晃著趙珩的胳膊,小聲叫著:「師父……師父……」。

    「別吵,我歇一歇。」趙珩依舊閉著眼睛。

    南昭容望著柴桑,有些歉意,有些尷尬。

    柴桑倒是不放在心上,趙珩不願見官場之人,不是針對他,他心裡清楚。於是轉過身,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不一會兒,九歌端著一碗白粥進來了。南昭容輕輕叫醒趙珩:「師父,粥來了。」

    趙珩睜開了眼,示意南昭容將自己扶坐起來。

    昨晚葷的素的、涼的熱的,吃了那許多,現下喝完白粥,正爽口。九歌一勺一勺地餵著,只是臉上瞧著不像方才趙珩剛醒時那麼開心。

    喝完了粥,南昭容要扶趙珩躺下,趙珩擺擺手,對著幾人說:「小九和林沐小友先出去,我有話與他二人說。」

    南昭容和柴桑四目相對,九歌和林沐也很疑惑,但還是順從地出去,關好了門。

    「除夕夜的酒,在哪家買的?」

    柴桑雖然不知道,趙珩把自己留下來要說什麼,但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開口就問那日的酒。

    南昭容一聽,反而放下心來。

    「並非在誰家買的,乃是晚輩自己釀的。」

    「桂花酒?」

    「是,澶州的桂花。」

    「有茶味。」這回不是問句,是肯定。

    「是。」不是什麼名貴的茶葉,但茶香清冽,和桂花的香味只相宜,不相衝。

    「巧思。」

    趙珩這句,柴桑倒是聽不明白是夸還是貶了。

    沉默了一會兒,趙珩又接著說:「我有一事放不下。」柴桑和南昭容沒有插嘴,靜靜地聽著。

    「小九,她性子剛烈,隨我,不會迂迴,要吃苦頭。」說著,趙珩看向柴桑:「看在她一心追隨你的份上,擔待些。」

    「她很好。」

    聽了柴桑的話,趙珩搖搖頭:「不要說這些。她孤身一人,對你沒有威脅,容不下她時,多想想她的好。」

    「是。」柴桑沒有多說,想必他與九歌的糾葛,趙珩並不知情。

    「彰允。」趙珩又轉向南昭容。

    「你是我心中的女婿人選……」趙珩的話一出口,柴桑有些意外,南昭容卻很冷靜,看來早就知情。

    「只是這麼多年了,你們兄是兄,妹是妹,我也就不亂點鴛鴦譜了。給小九找個好人家,不必大富大貴,但要能豁出命護她。」

    「今日之後,小九便沒有父,只有你一個兄長了。」趙珩抓著南昭容的手,想用力握住,卻使不上勁。

    「師父知道我一向說話算數,我一定做到。」南昭容眼睛泛紅,師徒七年,如父如子,趙珩從不虧待於他。

    「嗯。」趙珩點點頭。

    「在這世道上行走,你當心些。」趙珩看著南昭容又叮囑道,他想再看看這個徒弟,可他已經看不見了,但他不敢聲張。

    「是。」南昭容握緊了趙珩的手,聲音有些顫抖,他知道,「當心」二字,是趙珩一生的教訓。

    趙珩又閉上了眼,南昭容看得出,他已經有些累了,但這個時刻,他還是問道:「要和師妹說話嗎?」

    「不了。」趙珩沒有睜眼,說話也不像方才那樣有精神,他已經看不見了,話不知道還能不能說清。

    雖然意識還清楚,他有好多話想和小九說,想鼓勵她,想祝福她,但他怕她看見他這個樣子,會難過,會害怕,她從小最堅強,也最脆弱。

    南昭容慢慢扶著趙珩躺下,然後坐在了一邊。趙珩漸漸支撐不住了,南昭容探到他的呼吸漸漸綿長,而後漸漸微弱,才把九歌叫了進來。

    九歌不知道父親把他二人留下談了什麼,此刻她也不關心這些。她坐在趙珩的床邊,期待趙珩能再醒過來,但,終究是奢望。

    趙珩沒有再醒過來,他的輝煌而又苦難的一生,結束在澶州,正月初三的丑時。

    九歌趴在床邊,抱著趙珩的胳膊,抓著他的手,慟哭,哭聲里,是恐懼,是空落,從此,她失恃、失怙,從此她,無牽掛、無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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