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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10:09 作者: 西來君
「大夫,有勞了。」南昭容還算穩得住,九歌就不行了,雖說她在外遇事多有自己的主見,但一碰上趙珩的事就慌了神,上次是,這次也是。在失而復得的父親面前,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這是柴桑第一次踏進這間屋子,因趙珩前前後後病了也有一個月,湯藥不斷,所以他前腳進去,撲鼻而來的便是一股藥味。
柴桑看著床上躺著的趙珩,被子裹得嚴實,他站在九歌的後面,只能越過九歌的頭頂看到趙珩的臉。他沒有見過趙珩,今日是第一次。
不知他平日如何,可他現下躺在那裡,臉上泛著青,印堂、鼻尖、兩顴發黑……他有些擔憂地看了看九歌,這可不太好。
其實馮大夫進來一看見趙珩,心下便什麼都明白了。只是醫者仁心,這仁,不止是對病人,也是對病人的家眷。所以他還是號了脈,又撐開趙珩的眼皮看了看,問了幾句昨日的情況,最後收拾了藥箱,對著南昭容說:「你跟我來。」
見馮大夫沒開藥方,直接出了門,九歌心裡一下就慌了:「大夫,你還沒開藥方……」說著就要追上去。
柴桑一把拉住了她:「彰允在外面,沒事的。」
「我得讓大夫開了藥方,我得去抓藥。」九歌用力掙脫出來,柴桑從來不知道她有這麼大的力氣。
九歌一出門,就看見馮大夫站在門口,和南昭容說著什麼。
「大夫,你還沒開藥方呢?」九歌抓住馮大夫的衣袖,帶著幾分乞求的意味。
馮大夫嘆了一口氣,也不急於掙開,只是拍了拍九歌的小臂。
九歌又轉過去抱著南昭容得胳膊,哀求道:「師兄,師兄……」
馮大夫見狀,行了一禮,就往外走。
九歌急了,兩隻手狠狠地抓著南昭容的胳膊:「師兄,你別讓大夫走,你讓大夫開藥方,我去抓藥。」說著,眼淚胡亂地流下來。話中也帶著哭腔。
南昭容看著九歌,眼裡滿是心疼,可是事已至此,他再說什麼都已無用。
「師妹,師父他……」
「父親好得很。」九歌打斷了南昭容的話,倔強地說,卻不覺自己眼淚流得越來越厲害。
南昭容一臉疼惜地看著九歌,用手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師妹,我們去看看師父。」
九歌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一臉認真地對著南昭容說:「師兄,父親今日還沒喝藥,我去給他煎藥。」說完,放開了南昭容,跑進了後廚。
南昭容根本來不及攔住她。
柴桑拍了拍南昭容的肩:「你先進去,我看著她,有什麼情況,及時叫我。」
九歌進了後廚,先是倒掉昨日的藥渣,然後清洗了藥壺,拿出一副藥,悉數倒了進去,加水沒過藥。這一個月間,她對這套流程已經駕輕就熟。可她準備好一切,蹲在爐子旁,拿著火石,怎麼擊打都生不著火。
柴桑在旁邊看著,沒有說一句話,默默走過去,拿過她手中的火石,幫她生著火,把藥壺架在爐子上。
柴桑拿過旁邊的小木凳,扶九歌坐在爐子旁,自己也拿了一個,坐在九歌旁邊。
他聽見九歌在一旁,先是小聲地啜泣,然後越哭越厲害,最後腦袋埋在膝頭,失聲痛哭。
他實在不會勸慰人,只能一下、一下輕輕拍著九歌的後背。
他想起前幾個月,九歌的父親下落不明,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娘子給他引路,跟他下山,著手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新事物,獨自面對、消化生活中的種種意外,該有多難。
藥壺中的水已經滾起來了,為防溢出來,他輕輕將壺蓋挪開些,卻忘了墊上塊布,食指冷不丁的被燙了一個泡。方才,他又在動無用的惻隱之心了。
藥煎好了,柴桑把藥倒出來,九歌剛要伸手去端,柴桑手快,立馬端起來走在前面:「我給你送過去。」
到床邊,柴桑才把藥遞給九歌,藥碗下面還墊了塊帕子。
九歌接過藥碗,坐在床邊,像平常一樣舀起半勺藥,輕輕吹了吹,然後送到趙珩嘴邊。只是趙珩現在整個人處於無意識的狀態,根本沒有張口。
「父親,你張嘴啊。」九歌快要哭出聲來,拿著藥勺的手開始顫抖,勺子裡的藥滴在了趙珩的脖子上。
南昭容趕緊拿帕子把灑落在趙珩脖子上的湯藥擦乾淨,然後把帕子放在一邊,一手接過九歌手裡的勺子,一手拿過藥碗,放在了一邊的矮几上。
「師妹,師父現在是喝不進去藥的,我們坐在這裡,陪陪他。」
九歌沒有作聲,也沒有反抗,任由南昭容拿過自己手中的藥碗。她盯著躺在床上的趙珩,他一動不動,方才她餵藥時,感知到他的呼吸,是那樣微弱。
她覺得胸腔像被巨石震碎了一樣,她自命不凡,做事勞心勞力,想要憑自己的努力在世間立足,她從小小的樂安谷走出來,得到柴桑的垂青,成為了少有的女文書,她還要隨柴桑站得更高、走得更遠。
可是現在,她無能為力。她的父親就這樣躺著,等待命運最後的宣判,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她有些怕,父親失蹤時,她還能有盼頭,父親若是在她面前撒手,她再無指望。
柴桑悄悄退後,囑咐林沐回府把吳叔和方嬸兒叫來。
約莫到了午時末,趙珩竟醒了過來,他緩緩睜開眼,看到九歌和南昭容都圍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