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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10:09 作者: 西來君
「大人對下屬都是這麼上心嗎?」九歌梗著脖子,一臉的銳氣。
「我只是……」柴桑心裡著急,然而越著急,越解釋不清。
「我與大人非親非故,我只是大人的文書,大人憑什麼做主我的婚事?」
這一句句,當真是把人逼到了牆角了。
雖然早已見識過她這張利嘴,可眼下柴桑真的有點招架不住,他再不為自己辯白,恐怕九歌就要摔門走人了。
「你聽我說。」柴桑把手搭在九歌肩膀上,俯下身子與她視線齊平,一臉的誠摯。
「我的意思是,你馬上就要及笄了,於女子而言,及笄、婚嫁,都是大事,你既然在我府里,我自然要操心這些,不能耽誤了你。」
「我並沒有要你嫁給誰,只是想說,你的父親眼下不在身邊,你要嫁人時,我可以為你準備嫁妝。」
九歌抬起手就把柴桑的胳膊從肩上掃了下去,冷笑一聲:「那就多謝大人一片好意了,不過婚嫁之事,我從未想過,還請大人莫要再提。」
柴桑的手尷尬地垂了下去。
「心系這一方百姓的,不止大人一人。」
九歌的語氣中透著股堅決:「我再跟大人說一次,當初是我自願的,我也從未想過要以此來博取大人的同情。大人不要懷著彌補的心思為我做任何事,這世上,本來就是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大人不要為我鋪路,也莫要擋我的路。」
話說的強硬,但其實九歌心裡是有些難過的,原來他做的所有,只是因為善良和歉疚。
「大人,你這樣,讓我很有負擔。」九歌看著柴桑,突然有些失望。他自詡是她的伯樂,可其實,一點都不懂她。
她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樣,卻絲毫沒有覺察,眼角竟有一顆淚珠滑落。
看著九歌落淚,柴桑一下慌了神,他認識她的這段時間,她遭遇了那麼多,從未哭過,如今……
柴桑下意識抬起手,笨手笨腳地為九歌擦掉眼淚,他如今是怎麼也解釋不清了,他做這些,不是因為可憐她,只是希望,她好而已。
「我不明白為什麼,大人總是覺得欠別人。」
「當時留在澶州,大人覺得欠義父、欠攻城的將士,現如今,又覺得欠我。」
九歌抓住柴桑的胳膊,踮起腳,直視著柴桑的雙眼:「你身上的歉疚感,究竟來源於什麼?責任嗎?」
今日的情形,與當日他在義父面前求罰時何其相似,九歌的話,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進他的心臟。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他一向努力,卻一路走來都是虧欠。
「你想所有人好,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好不好?」
說到這裡,九歌的聲音已經明顯帶了哭腔。明明是她在委屈,可說著說著,她竟然有些心疼。
「你這樣,會很累的。」
九歌的話一下戳中了柴桑的心臟,這麼多年了,這是第一次有人說,他會很累。
可是,說累有什麼用呢?明天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還是會有一群人看著他、盼著他、等著他,他從小就知道,家裡有一群人等著吃飯。
全家人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他怎麼敢說累?
「罷了。」柴桑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收下這屋,此事從此再也不提。」
看著柴桑這樣,九歌也漸漸平靜下來,她默默放開柴桑,低聲應了一句:「好。」
那日之後,九歌和柴桑之間仿佛生了嫌隙一般,公務之外,彼此相見,話都不會多說一句。
時日一長,眾人都看出了端倪,南昭容旁敲側擊地問過幾次,九歌都沒有鬆口。
林沐自然也看出來了,在柴桑那裡,他幾次都想張口,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柴桑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下自然明白他想問什麼。
「想說什麼便說吧。」
「大哥,你和九歌之間……」林沐終於說出口時,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無事。」
「無事?」怎麼會無事,誰都能看出來必然有事。
「無事。」
看著柴桑那副篤定的樣子,林沐也不想白下功夫,便又去找到九歌。
「你和大哥之間,怎麼了?」
「沒什麼。」九歌一臉雲淡風輕。
「不可能沒什麼,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他,說出來,我還能幫你出出主意,除非你想一直這樣僵著。」林沐打心底里有些著急。
九歌當然不想這樣僵著,那日從閔縣回來,她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實在沒有什麼立場,說那樣的話。
「我犯了一個錯。」九歌冷冷地說。
「什麼錯?」林沐皺起了眉頭,暗地裡卻在回想。
「交淺言深。」
交淺言深?林沐重複著聽到的四個字,一時有些費解,可細想之下,言深?說錯話了?
「如果只是說錯了話,你大可放心,大哥不會放在心上的。」他好心勸慰道。
九歌坐在一旁,默不作聲,風過留聲,雁過留痕,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不在人心裡留下痕跡是不可能的。
「你聽我的,道個歉,服個軟,事情也就過去了。」
「大哥待你這樣好,你可莫要辜負他。」
「待我好?」九歌下意識地反問。
「待你不好嗎?」
林沐這一句反問,倒叫九歌啞口無言,依柴桑所做,素昧平生,他確實待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