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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10:09 作者: 西來君
「你姓柴,你與他是何關係。」
「是我義父。」
「原來是有所倚仗,怪不得敢上我蟠龍山,我生平最瞧不上倚仗他人勢力的人。更何況,當真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慕容訣輕蔑地說。
「你……」林沐聽著,怒火中燒,正要發作,被柴桑一把攔住。
但柴桑只顧及了林沐,卻不料九歌一下站起身來,張口就道:「寨主真是躲在這蟠龍山上太久了,見的人少了,話都不會好好說了。」
第7章
九歌的話,讓在座的人大吃一驚,對面可是多年前喋血沙場的慕容訣。
只有林沐不管這些,只是躲在一旁偷笑。
「寨主在這山上十幾年,怕是不知世間出了多少英雄吧,郭瑋將軍前些時日才揮師西進,一路所向披靡,攻下開封如探囊取物。」
說完郭瑋,九歌話鋒一轉:「而寨主十幾年,只能在這蟠龍山上點著幾百山匪排兵布陣,如今竟墮落到當著人家兒子的面罵父親,慕容寨主,你還別嫌澶州廟小,下了山,你能不能在澶州立足還未可知。」
九歌一番話暢意淋漓,林沐險些當場拍手稱快。
慕容訣倒也不惱:「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你就不怕我這幾百山匪,讓你今日下不了山?」
柴桑立馬起身,站在九歌身前,對慕容訣拱手致歉:「抱歉將軍,九歌年齡小,言語多有冒犯,還望將軍海涵。」
慕容訣擺擺手:「我自是不會與個小姑娘計較,但是這姑娘,又是什麼來頭。」說話橫衝直撞,倒是勇猛的很。
「乃是我的文書。」柴桑笑了笑,他也沒有料到九歌方才會如此激動。
「好手筆。」竟用女子做文書,這柴桑,倒是與眾人不同,偏這女子,確又不同凡響,敢在他的地盤和他叫板,還能說會道。
「可惜,今日無論怎樣,我有用抑或無用,澶州還是開封,我都決計不會下山。」任柴桑等人怎樣說,都是徒勞無功,慕容訣沒有絲毫動搖。
示意九歌坐回自己的座位,柴桑接著說道:「將軍當年遭遇,在下深表遺憾,將軍為著氣節,拋下功名利祿,著實令人敬佩。」
「但將軍蟄居蟠龍山十幾年,實在讓人惋惜。若是將軍在朝中,如今天下大勢,實未可知,或許天下已定,百姓安居,不再有戰亂之禍,不再受漂泊之苦。名將百年難遇,將軍年少成名,一身抱負無處施展,歲月蹉跎,將軍,可惜了。」
柴桑這些話,並不是表面功夫,是真的惋惜慕容訣的遭遇。
但惋惜歸惋惜,他始終記得自己來這兒的目的,於是繼續說:
「可蟠龍山不是久居之地,之前多方力量久攻不下,將軍心中也清楚,並非全是山寨固若金湯,而是朝廷沒有動真格。」
「可無論眼下世道多亂,總有四海昇平的一天,屆時,蟠龍寨還能安穩嗎?就算將軍彼時還在世,可有力回天?豈不是夷禍子孫,誤人性命?」
說著,柴桑的目光越過慕容訣,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年輕男子:「將軍當年一氣之下,上了蟠龍山,一晃十幾年,將軍不問世事,可曾問過令郎,想不想看看人間煙火?」
時至今日,九歌才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攻心為上,柴桑這一番話,慕容訣很難不動搖吧。
畢竟慕容訣雖然固執,可這固執,不過是不甘,不甘一腔熱血空灑,不甘一身抱負空有,這樣的人,午夜夢回,怕也是披堅執銳、鐵馬冰河吧。
奈何天不遂願,利刃藏鋒十幾年,還能傷人嗎?可就算他心灰意冷,止步於此,又怎能不為子孫打算,紈絝子弟也就算了,偏又有個好兒郎,他豈能甘心?
九歌看著柴桑,想到那日還在他面前提《與陳伯之書》,真是班門弄斧了。他話里的人間煙火,不恰比「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聽完柴桑的一席話,慕容訣陷入了沉默,悲憤也好,可惜也罷,他一生已然如此,可他的獨子,慕容柏舟,武功才學不輸他當年,甚至更盛,難道要隨他,隱沒在這山林之中嗎?
「柏舟,你怎樣想。」慕容訣側過臉,對身後的年輕男子說,眼睛卻低垂著,沒有抬眸。
男子從慕容訣身後繞過,走到他正前方,雙目凝視著木椅上端坐的人,緩緩說道:「父親,孩兒願意下山。」
慕容訣心裡仿佛突然鬆了一口氣,知子莫若父,於柏舟而言,這遠離塵囂浮華的蟠龍山,無異於一個牢籠,惟有橫刀立馬才是他心中所向。
「我這兒子,自小熟讀兵書,一身武藝,也算是出身將門,不知可還入得了刺史大人的法眼?」慕容訣終於卸下心裡的戒備,語氣軟了下來。
柴桑不勝欣喜:「若是令郎肯來,柴某三生有幸。」
慕容訣從座位上起身,緩緩走到慕容柏舟身前:「你可願隨他下山?」慕容訣仰起頭,看著慕容柏舟的眼睛,不知何時,這孩子居然比他高出半頭。
慕容柏舟沒有絲毫猶豫,一臉鄭重地說:「孩兒願意。」
「縱使有一日,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慕容訣再次確認。
「落子無悔。」慕容柏舟眼神里滿是堅定。
「好,希望你有福分,不會重蹈我的覆轍。」說完,慕容訣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廳之上,再次陷入一片寂靜,良久,慕容訣才有出口:「如此,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