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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10:09 作者: 西來君
九歌沒想到局面會變成這樣,她心裡再明白不過,柴桑此舉全是一片好心,甚至這個地方,都是她推薦,內中情由,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卻在這兒憑空受人猜忌,說到底,全是她的緣故。
「九歌再次謝過諸位父老。」她必須站出來解釋清楚。
此時,黑暗不再那麼純粹,微亮中,九歌朝眾人行了一個禮,繼而緩緩說道:「十年前,父親與我流落此地,人地兩生,舉目無親,天地之大,是澶州給了我父女二人容身之地,是諸位讓我父女二人得以安家落戶。」
說起這些,昔日受人照拂的場面從她腦海一一閃過,漸漸的,她眼中噙淚。
「九歌雖不才,卻也知投桃報李,這也是我父親的意願。如今父親下落不明,我本就要返鄉投奔叔伯,所以今日之事,全是我的主意,柴公子只是途經此地,見我地百姓流離,心下不忍,才出手相助,諸位切莫冤枉好人。」
人群中又一陣嘀咕的聲音,九歌一臉歉意地對柴桑說:「抱歉,是我沒說清楚,讓公子陷入窘境。」
「我從來沒見過,像姑娘這樣有主意的女子。」柴桑的話里,有一絲慍氣。
九歌心裡有愧意,所以對柴桑的話,並不惱怒,只是默默低下了頭,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看著九歌的反應,柴桑又有些不忍,輕輕嘆了一口氣,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饒你怎樣想,自己的家,哪有說不要就不要的?」
柴桑的話,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她明明是心甘情願、打定主意這樣做的,此刻竟然有一絲委屈。
「我問你,你說要去投奔叔伯,你的叔伯在哪裡?」
面對柴桑的詢問,九歌一個字也答不上來,這本就是權宜之計,隨口亂說,哪裡有什么叔伯,十年前父親離開開封時,便與眾人斷了一切聯繫。
看著九歌的反應,果然如他質問的那樣,他就沒見過像她這樣有主意的女子,所謂叔伯,不過隨口諏來搪塞眾人,她居然一點也不為自己打算。
此刻的九歌,低著頭站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像極了他初見時的林沐。
但她又不是林沐,他遇見林沐時,林沐是一個上躥下跳的野孩子,人是跳脫了些,但總是聽話。而九歌,主意大,說起什麼又頭頭是道,絕對要比林沐難纏上百倍。
儘管如此,柴桑還是對九歌說:「你以後跟著我吧,我有片瓦遮頂,絕不讓你曝在風雨中。」
誰知九歌卻並不領情,揚起頭一本正經地答道:「輕諾必寡信,公子還是不要輕易許諾。」
柴桑讓九歌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九歌隨著又補了一句:「何況我還有師兄。」
南昭容順勢站出來說:「就不麻煩公子了,我自會照顧她。」
這師兄妹一唱一和,多少顯得柴桑有些自討沒趣,他突然有些懷念林沐,如果林沐在這裡,肯定會為他解圍。
第4章
見當事人都出來回應,現場的百姓們倒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唏噓不已,前晌爹下落不明,後晌女兒也要無家可歸了。
而對於柴桑,也不再有多餘的討論,他們中的大多數其實並不知道樞密使管什麼、是多大的官,但普通百姓往往就是這樣,一旦擁有一官半職,管這些事便名正言順。
當然,柴桑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名正言順居然這麼重要,哪怕只是虛名,甚至是借名。
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原先的百姓和柴桑後來帶來的人分成兩撥,彼此交替著幹活,這樣都能得到休息,既保證了足夠的體力,也不耽誤進度。
但人力畢竟有限,縱使他們有愚公移山般的恆心和毅力,堅信終能劈山開石,但時間不等人。
雨還在下,水位還在漲,老天爺似乎在極力地釋放他的怨氣,絲毫不顧及這些可憐的子民。
他們低估了自然的倔強,一座山坐落在這裡,成百上千年,甚至上萬年,形態可能會改變,沙石會被吹來或吹走,但他的根基牢牢盤踞,像大樹的老根深深扎在泥土裡,像最精妙的鎖,鎖芯牢牢鎖住,不講道理的蠻力只會徒勞無功。
整整一天一夜,柴桑幾乎沒有合眼,他密切關注著那面石壁一絲一毫的變化,希望能離最後的目標近一點、再近一點,可事實是,時間走流逝,而石壁在詮釋著,什麼叫堅如磐石。
終於,林沐來了。
雖然,沒有人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某一個人身上,但在這種絕望時刻,多一個人來,就多一個人分擔,每人心裡都會略略放鬆些。
按行程算,林沐此時應在來的路上,甚至再慢些,應該在軍營里。他此時出現在這裡,無疑一路風雨兼程、快馬加鞭。可他臉上完全沒有長途奔波的疲累,依舊是神采奕奕。
「大哥,信我安全送到了。」林沐一下馬,就奔向柴桑,邀功似的說。
柴桑當即問道:「義父可有說什麼?」語氣十分迫切。他不知道郭瑋聽到他淹留在澶州時會是什麼心情,也猜不到他看到那封信時會是什麼反應。
「郭伯伯誇我事情辦的漂亮。」
「還有呢?」
「打算讓我去軍營鍛鍊。」
「還有呢?」
「說我前途無量。」
「好了林將軍,說點正事。」
柴桑一個「林將軍」,聽得林沐心花怒放。不過他雖然愛說笑,但一向有度,馬上便收斂起臉上的笑意,轉入正題:「一開始,郭伯伯沒說別的,只是仔細問了這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