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二百八十六章 歸天

  就好像是一切的重演，從水秀縣到江南府，到金陵，到靈州，到長安，到北疆，到西北，自己好似又一次踏上了這段旅程

  到最後的最後，這些人就站在他的面前靜靜的看著他，好似在和他說就等他一個了。

  夢總是會醒的，當林寒艱難的睜開眼睛後，哪怕是被喚做謫仙大半輩子的他也不得不面對這個他生活了好久好久的卻又那麼陌生的世界.

  他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或許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久，而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徒弟還在這個世上，或許他實在無法想像一個連自己徒弟都不復存在的世界會是什麼樣的世界.

  或許哪怕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自己也不會有理論的勇氣去面對這般殘酷的現實了。

  他的思緒回到了幾年前，那是安平公主，林玉，蘭墨煙，娜仁托雅，陳洛汐，蘇小小相繼離開自己不知道多少個年頭的一天，自己最愛的愛人柳明珠也終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林寒並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

  攥著摯愛的手，好似時光又回到了那個對他們來說最美好的那段歲月，那是這一切美好開始的起點，兩人邂逅的那個晚上

  「夫君.妾身要走了呢」

  柳明珠看著眼前同樣蒼老卻給人一種仙風道骨氣質的男人，臉上沒有半點對死亡的恐懼，有的只是濃濃的愛意和一點點眷戀

  但林寒卻是能看的出自己心愛的女人極力掩藏的那一絲絲遺憾

  「明珠莫急，莫急.夫君我隨後就到，隨後就到，不會讓你等多久的.」

  林寒努力的笑著，只是眼淚卻早已不爭氣的淌了下來，自古傷離別，還有什麼比生命最後的離別更刻骨銘心的呢.

  「夫君，妾身姐妹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有一個約定，我們幾人一定要比夫君活的久，若是.若是夫君醒來發現這個世上沒有我們該會多麼傷心呢，是妾身不爭氣呢，讓師姐和妹妹們失望了」

  柳明珠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上的遺憾卻一點一點的消失，或許在生命的盡頭她還能看到眼前的男人，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呢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對待她的男人呢.

  而也正是那一刻，林寒終於意識到自己真正算是成了這個世上的孤家寡人，游而無方，歸而無家，或許這就是自己強行逆天而為需要付出的代價吧.

  林寒的思緒緩緩的收了回來，看著清冷的屋子，在他的面前擺著一個個匣子，匣子從左到右歲月留下的痕跡也越發的明顯

  而盒子已然被林寒打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覺得今天正是自己打開這些匣子的日子，匣子裡沒有其他的東西，只有一張張泛黃的字條，就連字條上都寫著同樣的內容.

  穆陽的，薛君侯的，寧鋒的，柳鳴的，陳慶的，林儉的，林傐的，穆凌飛的，趙宏的，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會收到這麼多的留言，而且留言的內容還高度的一致.

  「別讓我等太久。」

  每一張紙上只有這樣六個字，這種分明像是『咒』人死的祝福，林寒卻在字裡行間感受到了這些熟人的善意

  或許自己的確是活的太久了吧.

  「再一次見到你們真高興」

  林寒將一張張字條丟進了炭盆，看著這些紙條在眼前化作了灰燼，林寒早已是老淚縱橫

  也許這是他這些年來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師父，可以出發了.師父，你怎麼哭了」

  就在此時已做婦人打扮的江魚兒走了進來柔和的對林寒說到，看到林寒落淚，她一時間有些慌了

  林寒這才記得今日是自己一年一度講學的日子，而且還是自己講學五十周年的日子，雖然林寒自己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紀念的.

  但很顯然對於天下人來說，這的確可以稱得上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師父這是高興的你師兄師姐他們都到了吧.」

  林寒笑著搖了搖頭回答著江魚兒，雖然自己的確日漸衰老，但是那只是表象，自己內在衰老的速度遠遠沒有表象那麼快，當然林寒寧願自己表里如一一些，不過他卻是對今年這一次講學充滿了興趣

  「師姐師兄們已經到了」

  江魚兒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她竟然有那麼一絲絲說不出的心慌

  走出屋子林寒這才發現天邊飄起了稀稀疏疏的雨點，他拒絕了江魚兒給他撐起的傘，任由這些雨點落在自己的身上頭上.

  這是今年春天第一場雨，雨也並不大，好似林寒的心情也隨之輕鬆了幾分，身上歲月帶來的浮塵也在這一刻被掃除一空.

  一種渾身輕鬆的感覺隨之而來！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好些年沒有這麼讓人暢快的小雨了」

  林寒笑了笑對著江魚兒說到.

  江魚兒愣了一下，她總感覺自己的師父和往日不同，又感覺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同，等她回過神來後，林寒卻早已走遠，她值得急匆匆的趕了上來。

  講學的地點在國子監，當然現在的國子監並不是林寒剛剛接手的國子監，無論是規模還是其他方面都是擴建後的，看著人山人海的場景，哪怕是林寒也有那麼一絲絲不真實的感覺，而林寒也看到了為數不多的讓他感到熟悉的人。

  趙宏的兒子也已然卸下了國君的擔子，身著一襲學院學生的服飾站在他講座靠前的地方，在他之後是寧冷的兒子和江魚兒的位置，而在他之前是穆羽，再往前就是同樣不年輕的袁姝兒了.

  「過去吧，莫要讓你師兄師姐等太久」

  林寒帶著幾分寵溺的對著自己這位最小的關門弟子說到

  「是」

  江魚兒心下卻是咯噔一聲，只是見林寒堅持，她也就沒有繼續留在林寒身邊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慌，但她卻如何也無法徹底平復，她總感覺有什麼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會發生，但到底怎麼重要她卻一無所知.

  而現在的她只能和自己的師姐師兄們見證自己的師父，一如多年前般不染纖塵的緩步像自己走來.

  歲月在這個男人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但無論過了多少歲月，好似這個男人身上都沒有染上世間的塵埃

  恍惚間這個男人出現在自己人生最重要時刻的場景在幾人面前浮現，袁姝兒想到的是這個男人出現在田間對著她說願不願意看看多姿多彩的世界，趙宏的孩子想到的卻是狼族氏族圍攻長安時這個男人為他們母子舌戰群儒力挽狂瀾守夜的場景，每一個人都不外如是.

  林寒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了自己的親傳弟子身前.

  第一個路過的是小徒弟江魚兒.

  「小魚兒，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答應師父，接下來的歲月里還請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莫要辜負了屬於你的歲月，好麼.」

  林寒停在江魚兒的面前，伸手握住了江魚兒的手，一邊低聲說到，一邊在自己小徒兒手心中寫了一個字

  不等江魚兒有所反應便走到了寧冷孩子的面前.

  而此時此刻江魚兒臉上的表情卻是經歷了從困惑到震撼再到遺憾苦澀最後停在了極為複雜的神色上

  她感受的清清楚楚，自己的師父在她手心中寫下的那個字赫然是

  『姜』！

  這一刻她都明白了，明白了自己的任務，也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她更明白了，眼前這個老人早已識破了這其中的一切，而哪怕到了這一步這個老人依舊當她是最小的徒兒，依舊希望她可以過得很好

  她知道自己輸了，可是看著老人的背影，好似輸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而此時此刻林寒已然走到了袁姝兒的面前，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徒弟，林寒的眼中滿是讚許.

  「師父.」

  袁姝兒心有所感的看著林寒，她還想說什麼卻被林寒那溫柔的目光所阻止

  「接下來，替為師好好看看這五彩斑斕的世界吧.」

  林寒拍了拍袁姝兒的小腦袋，就好像在過往的時光中每一次這麼做一樣，隨後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來到了講台

  到底講了一些什麼林寒已經忘卻了，最後的最後，林寒看著意猶未盡的眾人，看著遠處隱隱有天光乍破的天際

  「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是興旺時期，好似早晨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這世界拜託諸位了。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為師累了，為師歇息.一會便好.」

  林寒緩緩開口了，聲音慷慨激昂，這是他在趙宏登基那天送給趙宏的詩，這一次他將這首詩送給整個大寧，這一刻雨停了，一道光穿破雲層灑在了講台上，讓林寒整個人沐浴在光芒之中

  就好像披上一層金光，又好像頃刻間鑄就了一座金身.

  林寒的確太累了，從水秀縣到長安的路他走了很久很久，現在也該是歇歇了，他需要睡一覺，睡很久很久，在睡過去彌留之際他聽到了一個聲音，或者說是一種聲音。

  「弟子恭送師父歸天.」

  在江魚兒帶頭下，這些個徒弟齊齊的對著講台行了師徒間最後一個大禮.

  會場之上眾人齊齊起身，皆是行弟子之禮

  「學生恭送夫子歸天.」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一浪高過一浪，這個男人，這個讓他們無比尊敬的男人用最完美的表現走完了自己最後一程.

  雲開霧散，留下了一個朗朗乾坤！

  林寒身死，立地成聖！

  從此世間多了一位聖人，同樣的世間也少了一位聖人.

  就在林寒沉沉的睡過去的時候，他腦海深處的圖書館中，那本將他砸到這個世界的自稱是天書的無字書從書架上落下，落在了書桌上，封面打開，露出扉頁，扉頁上金光乍現浮現出一行字

  《回到古代當贅婿》完結！

  隨後密密麻麻的文字頓時寫滿了整頁，而在最後結束的那行字下，有一行細小到幾乎無法看清的小字.

  旅程繼續，未完待續.

  <後記>

  林寒揉著自己發疼的腦袋，腦中卻是一陣一陣的犯迷糊，他不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麼，這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腦袋生疼生疼的，視覺恢復後他第一眼看到了是自己的胳膊，是那麼的年輕，而自己的身體此時此刻也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活力

  「同學，你沒事吧，用不用去醫務室」

  一個女孩的聲音在林寒耳旁響起，讓林寒一瞬間就好像觸電一般忘記了疼痛，忘記了眼前發生的無法解釋的一切，他猛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他走到生命盡頭都不會忘記的臉，那是他做夢都想再見一面的容顏

  而此時此刻身著現代校服的風華正茂十八歲年紀的少女正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同學，同學，謝謝你救了我，你現在情況很差，真的不用去醫務室看看嗎？」

  少女一臉擔憂的看著眼前的男生，她很確定自己不認識眼前的男生，但那抹湧上心頭的熟悉感卻又沒有半點作假

  「好久不見，明珠」

  林寒極盡溫柔的看著眼前的少女，用一種極盡溫柔的語氣說到，兩行熱淚不自覺的淌了出來.

  明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麼

  「同學我們認識麼」

  少女看著眼前的男生只覺得一陣心疼，臉上卻滿是困惑.

  「這不重要，我們有大把的時間重新認識，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寒」

  林寒心滿意足的笑了笑，掛著淚珠站了起來，雖然腦袋依舊火辣辣的疼，但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終將重逢，哪怕歲月荏苒時光變遷，我依然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你，有你真好，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麼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