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二十五章 真正的麻煩

  南方氏族的行徑讓他清醒的認識到，那些幾百年前衣冠南渡的傢伙有多麼棘手，如果是有氏族支持的趙王，也不是沒有和他叫板的底氣，終究還是他太過於心慈手軟，沒有注意，讓氏族的人和自己的皇兄搭上線了。

  「林府之人儘是有能之輩，卻鮮有得天家推心置腹信賴之人，皆因為林府之人聰明的確決定聰明，但總是太過於聰明了，聰明的讓人不踏實，便是看在愛卿願意隨朕來此險境，朕都應當將愛卿當做推心置腹左右臂膀之人，奈何朕也是一個聰明人，聰明的知道你的底細，有些時候朕也希望自己可以多裝一裝糊塗，但是有人珠玉在前，朕真的裝不了這個糊塗啊」

  趙宏聲音不高卻足以讓身後的林俊聽到，他這一番話就是說給林俊聽的，說實話這段時間林俊的表現足可以稱之為臣子楷模，足以讓他引為心腹，要不是這天下還有一個真正為他考慮的人，他就真的把林俊當心腹了。

  「微臣，誠惶誠恐」

  林俊急忙停下腳步作揖的動作一步到位，如果不是趙宏沒有多疑到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習慣，他都覺得自己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你爹到底要做什麼？要說你爹背叛大寧背叛朕，朕是不信的，

  但是眼下的情況，要說中原詭譎的情勢沒有你爹推波助瀾，朕也是不信的」

  趙宏很清楚能讓黃公公毫無徵兆的做傻事絕對是有人動了手腳，而天下能動黃公公手腳的人也算是鳳毛麟角，而在長安城中的也就剩下林倬一人了。

  「為人子，不可妄論長輩，且微臣能力有限，屬實不敢妄自揣摩，微臣.不敢說.」

  林俊隱隱約約察覺到了自己的父親打算幹什麼了，但是這種事他也拿捏不准，像是軍中的一些問題對他來說都是掉腦袋的事情，這種關乎林府生死的問題他自是不敢說。

  「朕恕你無罪權當是朕給你一個說服朕不要對林府下手，不要牽連到你的機會.倘若真的由朕亂猜，恐怕於你於林府來說損失只會更大」

  趙宏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林俊，進退有度，可以說林寒對林俊的教育算是成功的，這樣的人物也值得一用，但就是林府的毛病還是有的。

  「微臣，遵旨大都督是先帝留給陛下的一柄利劍，東廠亦是如此，大都督這柄劍不在朝堂，不涉權利，要想控制也更容易一些，便是失控影響也有限，但是東廠這柄利劍卻不盡然，一旦失控於江山不利，便是大都督也曾說過力量的本質在於權衡和控制，新老更迭本就是至理，父親大意是想替陛下解決一

  些個難以處理的問題吧」

  林俊這一番話說出口只感覺自己性命也去了一半，他甚至能感覺得到趙宏身上淡淡的殺意，那是一種舉手投足就可以決定生殺的權利。

  「一些個難以處理的問題麼？」

  趙宏這一刻卻是陷入了沉思中，他只是性格仁厚一些，而且還不是婦人之仁那種，腦子也沒毛病，當林俊話剛說完他就明白了京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甚至連黃公公為什麼選擇違逆聖意他也明白了，先帝駕崩前曾說過東廠本來就是用來制衡文武群臣的，只待他有朝一日可以真正掌權，便是東廠被廢除的日子，而且這道聖旨還是直接下給黃公公的，東廠起於黃公公之手也必須終於黃公公之手

  東漢末年宦官和外戚所作所為對本朝來說影響還是很深遠的，大寧雖然立國已久，但是距離兩漢那個年代也不算太久.

  但是現如今大寧的情況又離不開東廠，甚至黃公公可能已經意識到東廠不可能在自己的手上終結，這麼做只是為了給他的心裡留一根刺，這根刺將是有朝一日他取締東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至於說林倬的心思也是如此，對於皇室來說東廠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對於朝廷來說趙王卻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林倬是打算拼上自己有限的可憐的性命將趙王這個不穩定因素一併帶走.

  明白了，一切都清楚了，黃公公忠不忠，絕對是忠的，可以說作為趙氏近臣他無愧於趙氏列祖列宗，無愧於趙氏江山，林倬忠不忠，在這件事上也是忠的，無論是對他這個天子還是對朝堂對天下都可以說是問心無愧，倘若趙王本身沒有什麼歪心思，又怎會落入林倬的算計之中呢.

  但是這種好意卻讓人很是不爽，雖然說兩人的行為皆是從一個忠字出發，但事實上至始至終這裡面都沒有替他這個君主考慮分毫，也沒有將他這個天子考慮在內，如果說整個天下是一個玩具，那麼現在這個玩具所有人都上手盤了，唯獨將他這個玩具的主人排除在外，這才是趙宏真正所不能接受的.

  「忠於朝廷，忠於江山社稷麼？他就不怕朕這個九州萬方的天子震怒麼？朕不介意成全他忠義之名，但代價便是陷朕於不仁不義之地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趙宏氣急反笑，冷哼一聲甩了甩袖子，心中的困惑明白了，但是他反倒更生氣了，一群打著都是為了他好幌子的傢伙做著感動自己的事兒，偏偏這個鍋還得他這個做天子的背，這個罵名還得他來負.

  林寒曾說過世上最可恨的不是純粹的壞人，而是打著都是為了你好實質上卻是為了成就自己聖名的好人，這一刻趙宏對此深以為然。

  「微臣惶恐，家父，家父，

  斷然無此等天誅地滅想法.」

  林俊撲通一聲跪在了趙宏身後，麻煩終於來了，他終究還是小瞧了趙宏的能耐，這個平日裡溫和端厚的皇帝，絕對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平庸，他終於明白了林寒為什麼會選擇趙宏而不是其他皇子了。

  倘若趙宏真沒有過人之處，會受到林寒青睞？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有沒有，林大人說了不算，朕有眼睛和耳朵，看的到聽的到，在爾等眼中他終究是社稷的不穩定因素，但是在朕眼中他是朕的兄長，倘若連人都不為乎，何為君乎？」

  趙宏轉身死死的看著跪在泥濘中的林俊，連人都不做，拿什麼做天下的君王？雖然這一番話聽起來有些幼稚，但之所以幼稚，只是因為聽的人做不到拿這條規則約束自己罷了，而趙宏不一樣，他是用行動切實的來遵守這條規則。

  就好像很多人做不到劉使君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便說劉使君是偽君子，而屠城無數的曹老闆是真漢子，人總是習慣用最惡毒的心思揣摩除自己以外的一切，卻總是以溫柔對待自己.

  「臣，惶恐.」

  林俊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終於意識到趙宏為什麼會發這麼大脾氣，表面上看文武百官是為了大寧社稷考慮，一個忠字貫穿始終，實際上撥開光鮮亮麗的外衣，這些人是逼著趙宏這位天

  子殺自己親哥哥.

  這已經不是得罪趙宏了，而是結死仇啊，聰明的做法應該是有多遠躲多遠才是，只可惜他明白的還是太晚了。

  如果真的幹掉了趙王，那麼這筆帳趙宏可能會一筆一筆的算下去，一個人也別想逃開，這一次自己的父親可能真的失算了。只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什麼會犯這麼大的錯誤，雖然說人在江湖，難免馬失前蹄，但是要知道自己父親就算是再怎麼糊塗也不至於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那可是一個在朝堂上上下下沉沉浮浮歷經兩朝都不曾倒下的存在啊。

  如果說穆陽是將門的神話，那麼自己的父親就是百官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