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唐飛機的覺悟

  一旦回到了神之海域裡，受破壞神陵墓的影響，兩個物種就終於可以交流了。

  那日唐飛機在帶著白曼聲等人離開聖山後，沒有應白曼聲的要求回到百川市。

  它對白曼聲說唐閒另有安排，它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白曼聲沒有多疑，畢竟唐飛機從來都是一個不怎麼聰明的形象。

  這也是唐飛機極少見的撒謊。

  唐閒沒有安排，在伊甸之主「奪舍」的那一刻，饒是他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想到所有後續的翻盤手段。

  追蹤君臨，是唐飛機自己的意思。

  其實這一路，君臨和唐飛機也都有交流。

  但就跟君臨碰到暗鴉一樣，兩個人雞同鴨講，根本不知所云。

  於是唐飛機便只得跟著君臨，等著君臨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君臨對於這條弱小的龍沒什麼感覺，在它看來，這頭龍也就是神之海域的競技場裡四十名左右的水平。

  對於弱者，君臨向來是不願意多花時間去搭理的。

  它愛跟著，便任由其跟著好了。

  海妖看著唐飛機，打量了幾眼後就沒有興趣了，它見過太多厲害的生物，魂晶上的感覺就能讓它判斷出對方的強弱。

  【這才多久過去，君臨，你的實力又變強了。不過我應該跟你說過吧，這裡已經沒有海獸了哦。競技場雖然還能修好，但神之海域再也無法回復往日的熱鬧。】

  海妖說完，還自嘲的笑了笑。

  君臨說道：

  【我只是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

  【你怎麼了？惹麻煩了？什麼樣的麻煩讓你這麼驕傲的人都得躲起來？】海妖來了興趣。

  君臨的確不想躲，但它更不想食言。

  【我與唐閒有約在先，在他與我決戰之日，我是不會死的。我不能這麼早就死去，我得變得更強大。】

  海妖倒是能夠明白這種男人間的奇怪關係，就像赤帝對君臨，明明是敵人卻惺惺相惜。

  這樣的關係下，做出的承諾也特別的看重。

  海妖轉動目光，指著唐飛機說道：

  【這頭龍又是怎麼回事？】

  君臨搖頭。

  見話題到了自己，而且終於聽懂了君臨的話語，唐飛機意識到這裡大概是某個特殊的地方，便說道：

  【本大爺要拿回唐閒送你的東西！】

  君臨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它很快就知道了唐飛機說的東西是什麼。

  唐閒贈送的，自然是破壞神的兩顆魂晶，其中一顆橙色的被它吞掉了，另外一顆赤紅色的結晶，則被君臨藏在了它的耳朵里。

  君臨從耳中取出了那枚魂晶，在漆黑的深海里，魂晶顯得紅光璀璨。

  海妖驚呼：

  【為什麼會在你這裡？你已經殺掉了唐閒？】

  君臨沒有理會海妖，而是看著唐飛機，嘲弄的說道：

  【你想要拿回去？可以，但是拿回去又怎麼樣？唐閒的性子，作為他的對手，我是最了解他。他既然給了我，就沒有要回去的道理。我尚且不敢吞噬神階的結晶，你這樣的弱者，又能夠做什麼？】

  獸化形態下的唐飛機比君臨要龐大不少，但在君臨看來，就像是一隻大個兒的螻蟻。

  它輕蔑的說道：

  【如果我是你，弱成這幅德行，就老老實實的等待著唐閒歸來，等待著他教你一步步怎麼做。】

  同樣狂妄的唐飛機，遭受君臨的羞辱，自然不甘，它發出一聲龍吼，怒道：

  【你不敢做的事情，我敢！你以為你和唐閒交手過幾次，就算了解他？這麼算的話，老子才是這個世界最了解他的！】

  龍目之中橙光浮現，儘管唐飛機知道，君臨如果不滿自己的態度，可以輕鬆的殺死自己，但它還是這般狂放：

  【我與他經歷過數次生死，你說你了解他，那你能否聽得出來，他或許已經回不來了！】

  君臨一愣。

  唐飛機的神色中帶著某種悲傷，橙光也在這句之後忽然間黯淡下來。

  海妖並不明白這兩個傢伙在說些什麼，似乎陸地上發生了一場很恐怖的戰鬥。

  【回不來？那個傢伙最後展現出的神通，瞬間將你們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想必是有把握能夠與法官一戰，這些天萬獸界也傳來了消息，法官已經隕落，他沒道理回不來！】

  唐飛機原以為自己會想嘲弄君臨，卻發現根本沒有這個心情。

  明明唐閒在趕著他們離開聖山的時候，所有的話語裡，只有與暗鴉的對話時，隱約的表明了這是一道生死劫。

  對於唐飛機，君臨，白曼聲，唐閒都只是讓它們離開。

  白曼聲或許心有察覺，因為唐閒的狀態很不對，而且留下唐閒單獨面對法官，也是極為危險的。

  君臨只是相信唐閒，不會食言，相信唐閒也有著某種手段能夠離開。

  就像它始終相信著，將來這個世界最巔峰的二人，便是自己和唐閒。

  可偏偏的，從來都是比較憨，琢磨不透人心的唐飛機，在唐閒最短的交待里，聽出了一絲訣別的意味。

  它就是有一種感覺，這個人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也許再也回不來。

  那漫天的金光，大概就是將他帶走的一種儀式。

  這種感覺最開始只是直覺，直到後來，唐飛機已經認定了這種直覺。

  就像有些事情，只有一起經歷過幾次生死的男人之間才能明白。唐閒最後的話語，就像是面對浩大的絕望，已然想不出任何辦法，只得先把所有夥伴一個個趕離戰場。

  【它回不來了，我知道那個傢伙的，海神教是不會解散的，他也懶得喚來萬獸，更不會將聖山當做聖地。】

  唐飛機口中的這些事情，都是在它與君臨前往餓海途中，這短短几天裡得知的。

  這世間自然只有一個伊甸神王。

  君臨和唐飛機都知道，唐閒是唯一的伊甸傳承者。

  在聖山能夠打敗法官的，那日裡也只有唐閒。雖然這本就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海神教的萬獸們也只臣服於唐閒，所以唯有唐閒可以讓那些萬獸脫離海神教，加入伊甸王庭。

  種種跡象表明，那個沐浴金色聖光，在聖山之上擊敗法官，讓萬獸前來朝拜的伊甸神王，便是唐閒。

  但唐飛機知道的，這個傲嬌的人類根本不屑於做這些事情，便是那個勞什子海神教，他都從來沒有在乎過，都是交給了那條白蛇。

  這個男人如果真的打敗了法官，一定是會繼續低調的尋找打敗秩序者、解決所有人類隱患的辦法。

  或者會回到百川市里，跟那個嬌小的女人做一些無聊的事情。

  唐飛機也不知道怎麼的，明明很少思考唐閒的事情，可是當得知唐閒做了某些事情後，他就是能夠強烈的感覺到那種違和感。

  意識里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訴它一件事，那個人不是唐閒，唐閒已經消失了。

  君臨雖然看不起唐飛機，但它能夠感受到唐飛機言語裡的失落。

  【你是說……唐閒察覺到了自己快死了？所以才把我們趕走？那他為何還能在聖……】

  君臨的話戛然而止。

  它又回憶起了法官對自己說的。

  唐閒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是最究極的惡魔，伊甸之主算計了一切……

  這些話它依舊沒有徹底明白什麼意思，但多多少少，君臨也感覺到了，事情或許正在失控。

  君臨搖了搖頭，有些憤怒，因為它最大的目標，便是讓唐閒死在自己手上。

  可如今這個目標，不知道還能否實現。

  【這顆魂晶，是破壞神的魂晶，它是這個世間最強的生物，橙色的魂晶帶給了我無限的延伸，就像是解除了所有變強途徑中的障礙。但我依然不敢吞噬赤紅色的魂晶。】

  從來沒有一個生物敢去吞噬獸神的魂晶，君臨也是一樣。

  唐飛機說道：

  【我需要這個。】

  就像是沒有聽到君臨的警告一樣。唐飛機很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君臨不確定的問道：

  【你有吸收獸神魂晶的辦法？】

  【沒有。但我需要這個。】

  【你在找死。】

  唐飛機龍目里的橙光又黯淡了幾分。

  【我只想變得更強大，讓時光回到以前。】

  君臨並不知道唐飛機口中以前的時光是什麼樣的，或許那個時候的唐飛機，對於唐閒來說便是第一助力。

  君臨點點頭，說道：

  【我不看好你，但是如果你執意要拿回去，我也不會拒絕，畢竟我現在沒有勇氣去做從來沒有萬獸做過的事情。】

  唐飛機變為人形態，接過了這枚魂晶。

  從魂晶遞過來的瞬間，他就能夠感覺到這東西的危險性。

  但唐飛機沒有退卻。

  他罕見的向君臨道了一聲謝。

  君臨沒有在意，說道：

  【你到底打算怎麼做？】

  【哪有什麼怎麼做？無非不過是賭一次命而已。】唐飛機的語氣很輕描淡寫。

  君臨知道所謂的賭命，大概就是直接吞噬獸神的神階魂晶。但即便是拿在手裡，都能感覺到那股過於龐大的能量，如果吞入體內，絕對是會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它忽然問了一句：

  【我與唐閒，乃是一生之敵，你呢？我記得龍族是很高傲的，為了一個人類，值得？】

  唐飛機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拿到了獸神的魂晶之後，他便與君臨告別：

  「我要走了，去一處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希望還能再見。」

  這看似平淡的離別之語裡，包含著極重的覺悟。

  君臨原本看不起唐飛機，但這一刻，它點點頭說道：

  【希望還能再見。】

  ……

  ……

  唐飛機離開了。

  拿到了魂晶之後，它便在深海里，沿著某個方向前進。

  他本可以直接吞噬這枚魂晶，但這個世間最驕傲的生物，不是只有君臨的。

  龍族本就是高傲的一族，吞噬神階魂晶的下場，極有可能是自己會死的屍骨無存，那實在是太狼狽了。

  高傲如唐飛機，也不想讓人見到自己那麼狼狽的死去。

  它要前往海神的宮殿，那個最開始的地方，完成自己的蛻變——或者死亡。

  至於值不值得？

  唐飛機想了想，大概是不值得的，因為這件事如果用唐閒的方式去思考，一定會選擇一個穩妥的辦法，而不是去賭命。

  可是它沒有時間這麼做。

  它只能去賭命。

  為唐閒賭命值得嗎？這麼問的話，唐飛機的回答就很果斷——值得。

  數百年在大海最深處，每天孤獨的等待著，守著一堆魂晶的日子美好嗎？

  儘管它喜歡財寶，但經歷過了不一樣的人生之後，將其一對比，便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人間的人類很弱小，生活卻很有趣。

  唐小九很笨，冬染很笨，黎小虞很笨，宋缺也很笨。那隻騷狐狸和白蛇也很笨。所有人類都蠢蠢的，自己犯不著保護這些又弱又笨的人。

  唯有唐閒……還算有點聰明。

  唐飛機真是這麼想的。

  可如果這個人間將要毀滅，那麼自己以後去哪裡呢？

  如果唐閒不在了，龍生該何其無趣？

  那些人類或許很蠢，但多多少少的，唐飛機也有受到這些人類的影響。

  大概是撞破了林肯堡壘天花板的時候，見到阿卡司拼了命的守護著唐索野。

  大概是在約佩拉平原的時候，那些人類明明毫無抵抗力，卻還在奮勇對抗獸群。

  又或者是雷霆照亮天坑的時候，看著宋缺失去意識時的笑容。

  這個該死的唐閒，明明不是一個英雄的，卻總是帶著去參與這些英雄的事情。

  如果龍元血誓至今還沒有解除，如果他食言了，一直用龍元血誓控制自己，或許一切就好想很多。

  自己會很輕鬆的斬斷與人類的羈絆，做一條或許不快樂，但很自由的龍。

  但唐閒的做法，其實一直讓唐飛機耿耿於懷。

  這個人類欺騙了自己很多次。

  可在放自己離開這件事上，他沒有食言。

  再也不用被任何人囚禁，再也不用孤獨的等待數百年。

  靈魂與身體都得到了自由，卻發現忽然離不開這個人間了。

  值得嗎？

  唐飛機的回答只有一句話——

  【魔方里的寶藏是假的，但朋友是真的。】

  為朋友而死，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