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再遇鍾遙

  忽然而來擁抱讓鍾遙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是覺得這個男人很眼熟，卻又無從想起。

  鍾遙其實不曾叫過唐閒的名字，只是讓唐閒醒過來。但在睡夢中，那道聲音於唐閒聽來，實在太熟悉，就變成了另外的字眼。

  可很快，鍾遙就明白了眼前這個人是誰。

  唐閒的話音帶著喜悅：

  「父親在海神的心室里留下了許多的文字，告訴我說您前往了伊甸廢墟。後來白霜前輩也轉達了您托來的那句話。」

  「我一直在祈求者，祈求一切如父親所言。希望您還活著，希望七日的規則沒有殺死您。」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但是能見到您，哪怕是夢裡，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這個世界很大，媽媽，我也遇到了很多愛我的人！我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想要講給你聽。」

  鍾遙推開了唐閒，而後直直的看著唐閒。

  她的嘴唇抖了抖，眼中帶著驚異，像是平坦的雪地里忽然燃起了一團火焰。

  直到沉默了數秒後，鍾遙才顫抖著問道：

  「你是……唐閒？」

  看見唐閒點頭的瞬間，她的聲音分不清是喜悅還是難過，帶著一絲哭腔問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會在這裡？」

  作為前代秩序之子，尤其是能夠串改秩序者基因密碼的人，鍾遙和唐問都是無法被勘測的存在。

  唐閒也看不到任何關於媽媽的信息。

  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儘管沒有來得細細觀察周圍的事物，但唐閒還是大概猜到了這是哪裡。

  「我也不知道，意識里感覺很睏倦，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牽扯我。我竭力抵抗，卻還是陷入了沉睡，醒來之後我就來到了這裡。」

  遇見母親的激動與欣喜還未平復，但唐閒已經逐漸鎮靜下來。

  鍾遙有些恍惚，依舊是沉默了幾秒，她抬起手，輕撫著唐閒的臉龐，有些無奈的說道：

  「看來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

  她不知道唐閒來到這裡的原因，只是這個地方她很了解，一旦來了，就難再離開。

  唐閒必然接觸到了不少的事情，也許伊甸族，秩序者的很多秘密，他都已經知曉。

  他提到了唐問，那麼必然是去過唐問曾經去過的地方。

  也提到了白霜，那必然是已經接觸到了獸神。

  鍾遙稍作推演，大概就明白了唐閒的經歷到了哪一步。

  原本分開了擁抱的母子，再一次抱在了一起。

  她輕輕的拍著唐閒的背，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

  「好孩子，你都長這麼大了，媽媽離開你的那年，你才多小的個兒啊。」

  回憶的匣子一旦打開，就會發現裡邊兒裝滿了愛與眼淚。

  鍾遙有很多的話想要說，唐閒也有很多的話想說。

  原本內心有很多的擔憂，外面的世界怎麼樣了，秩序者甦醒到了何種程度，人間經歷了何種變故。

  可抱著唐閒的時候，這些問題就瞬間變得不重要。

  他們相擁了很久，聽到鍾遙的輕微抽泣聲，唐閒才退開了身子，問道：

  「能在這裡遇到您，是一件喜事。媽媽，這裡是伊甸廢墟嗎？」

  鍾遙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說道：

  「沒有伊甸廢墟，伊甸廢墟只是一個假象，在不曾深入伊甸聖地的人們看來，那就是一片廢墟，但伊甸聖地的內部，其實並沒有受到影響。」

  鍾遙指了指別處。

  唐閒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屋子裡，這屋子的裝修風格，看起來與人類古代東方宮廷風很相似，簡而言之便是華麗與貴氣。

  而鍾遙所指處，乃是一盆盆栽。

  但那盆盆栽卻讓唐閒一驚。

  「祖頓聖樹？」

  「這不是聖樹，或者說它還沒有到聖樹的規模。」

  唐閒的心跳急促起來，母子相遇能說的話有很多。但看到這盆不斷變化形態，沒有固定形態的植物，唐閒瞬間就想到了商路曾經說過的話。

  「閒哥，它的基因代碼似乎一直在變化，真奇怪，根本沒有一個穩定的形態，這樣的生物所結的果子，也不知道吃下去會是什麼個情況。」

  商路曾經不止一次試圖複製祖頓聖樹，但複製出來的都是固定形態的，本體依舊是不斷變化，仿佛複製出來的只是本體的某一個形態。

  祖頓聖樹的秘密太多，為什麼地獄三頭犬吃了會暴斃，白曼聲吃了就順利的進化。

  這種不規則的變化，是否存在可控性？

  伊甸之主難道已經參悟了生物進化的奧秘了麼？

  種種問題一閃而過，在鍾遙面前，唐閒也沒有將這些困惑藏著。一一表明在臉上。

  鍾遙拭去眼淚，忽然笑了起來，她依舊是年輕時的樣子，美麗動人。

  唐閒忽然能夠明白老爸為什麼那麼喜歡媽媽了，擺明是鮮花插在了……那啥上。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旦對某件事開始好奇，就會很專注的去思考問題答案。」

  唐閒點點頭，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確信這就是自己的媽媽，不是假象，因為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

  鍾遙說道：

  「這裡就是伊甸聖地，也就是神國。」

  聽到神國二字，唐閒下意識的有些不安。

  鍾遙說道：

  「這顆盆栽還要再漲四百七十年，才能進化為伊甸聖樹，也就是你所說的祖頓聖樹。不過你要是想見到祖頓聖樹也不難，我帶你出去走走？」

  唐閒原本還有些虛弱，就像是對身體失去了控制權，但對著逐漸清醒，這種感覺已經慢慢的淡掉。

  「好的。」

  鍾遙帶著唐閒走出了屋子。

  印象里，唐閒以為伊甸聖地是一座巨大的迷宮。

  不然當年白霜也不會被困在裡頭，但讓唐閒沒有想到的是，他所在的位置，並沒有看到迷宮。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座巨大的雕像。

  那時雕刻的一個穿著華麗如教袍的，帶著面紗的人類。

  只是雕像過於巨大，足有二十米，唐閒也不知道其比例，畢竟萬獸界，也有很多看起來和人類相似，只是單純的體型巨大的生物。

  伊甸聖地里的一切建築都像是某座不知名的，偏十九世紀東方皇室風格的建築。

  唐閒走在這裡，仿佛走在某個國王的宮苑裡。

  始終是保持著些微金黃色的天空讓這片聖地沒有黑夜和白晝之分，仿佛永遠是金光迷濛的清晨。

  唐閒與鍾遙走了不多時，便來到了一片極為巨大的園林。

  幾可參天的祖頓聖樹足足有數十棵。

  這數十顆祖頓聖樹的根莖也極為龐大，扎入土地之中，就像是大地的血管。

  唐閒看著這一幕，驚訝的說道：

  「我記得祖頓聖樹好像是很有攻擊性的植物？居然可以這樣大規模的種植嗎？」

  「這些祖頓聖樹，並不是最早的一批祖頓聖樹，是後來移植的，祖頓聖樹的確具備攻擊性，這種攻擊性體現在它們具備意識，能夠和動物一樣思考，所以會不斷地試圖駕馭其他生物。」

  唐閒點點頭，心說的確是這樣的，當初紅土林的那顆祖頓聖樹，稱伊甸文明為第一文明，而且所有萬獸都無法識破自己，它卻一下感知到了自己的不同。

  周圍的萬獸也都被那顆祖頓聖樹給忽悠了。

  所以這裡一大片祖頓聖樹，讓唐閒久久不能平靜。鍾遙則繼續解釋道：

  「但才栽種它們的主人，只要足夠強大，祖頓聖樹最終還是會被馴服。你看看它們，現在哪裡還有半分凶性。」

  「它們的主人，便是伊甸之主？」

  「是的，對於老師來說，這些樹苗也不過是溫順的植物而已。」

  提及伊甸之主，鍾遙臉上的神情竟然是一種欽佩與尊敬。

  唐閒微微皺眉，卻也沒有直接說出什麼。

  因為這個時候，忽然有一隻藍眼的鹿從祖頓聖樹的林子裡鑽出。

  伊甸之鹿。

  極少數還能在礦區世界見到的伊甸生物。

  當年被進化區首領羲和所捕捉過的天災級生物。

  唐閒下意識的便將鍾遙護在身後。鍾遙笑了笑，說道：

  「放心，這裡的動物都很溫順，這是伊甸之鹿，是一種能夠靠念力挪動周圍事物的稀有物種。」說著話，鍾遙向伊甸之鹿招了招手。

  又一次讓唐閒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那隻鹿邁著十分歡快的步伐走了過來。

  然後就像是人類馴服的小狗一樣，那隻伊甸之鹿蹭了蹭鍾遙的腰，顯得十分的溫順。

  鍾遙說道：

  「這裡的生物都沒有什麼攻擊性。神國里的一切都很美好，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沒關係，孩子，你暫時無法離開這裡，你有任何的疑惑，我都可以給你講講。這十幾年我也一直待在這裡，有很多話想說，卻也無從去說，只能跟老師一起鑽研知識。」

  唐閒這次確定了，母親對待伊甸之主，便像是學生對待老師。

  伊甸聖地里必然藏著許許多多的知識，這些知識或許領先人類很多個時代。

  對於鍾遙這樣的前代句芒來說，學到這些知識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麼媽媽知道伊甸之主的真正面目嗎？

  唐閒忽然有些不確定，但他先問的問題是：

  「我是不是無法離開這裡？」

  「是的，伊甸聖地一旦真正的進入，就無法離開了。以前是有很多人類來到過伊甸聖地的外圍，但是他們也只是去過外圍，這是核心，這裡記載著許多只有伊甸之主知曉的秘密，一旦進入了這裡，便再也無法離開。」

  「也就是說我不能接您回到人間了嗎？」

  「人間有你和唐問在，我很放心。」

  提到唐問，唐閒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但只是一閃而過。

  鍾遙像是沒有看見這一幕，她拉著唐閒的手，說道：

  「我們去別處看看，我先帶你熟悉熟悉這個地方。聖地其實很大的。」

  唐閒現在也的確很想了解一下伊甸聖地。

  他點點頭，一邊走著，一邊說道：

  「這個地方就真的沒有辦法離開麼？如果沒有辦法離開，我又是怎麼進來的？」

  「我不知道離開的辦法，老師沒有告訴我，它也說過，神國不允許其他人進來，但一旦進來了，也不允許離開。」

  「那您為何要對白霜說，最後再進入伊甸廢墟？」

  鍾遙沉默了。

  唐閒這句話像是一下子問到了關鍵。

  鍾遙的表情也表明這件事似乎並不簡單。

  唐閒回憶起最開始自己身份被鍾遙猜到時，鍾遙的語氣，似乎是喜極而泣，可也似乎帶著某種悲傷。

  伊甸之主便是自己經歷到如今最大的反派了，這個名為伊甸聖地，又被稱之為神國的地方，必然便是伊甸之主的巢穴，這麼一個地方，又哪能如此時此刻所表現的那般歲月靜好？

  鍾遙又沉默了一陣子，才緩緩說道：

  「如果你一定想要離開這裡，媽媽會幫你想辦法，但這件事急不得的。」

  「好，我還想不想立刻就走，這裡還有很多的秘密有待探索，我和媽媽也有很多的話想要說。」

  話題又回歸到了母子敘舊上，鍾遙似乎終於高興了一些，她舒展愁眉，笑道：

  「我很想聽聽你的經歷，你這些年的經歷一定很精彩吧？」

  唐閒笑著搖頭，其實他覺得稱不上精彩，也只是最近的一年多時間裡，自己的人生才開始有了變化。

  學校的六年時光里，礦區的六年時光里，似乎都很枯燥。

  日復一日的重複著某種單單調乏味的生活。

  二人散著步，便來到了一片花海。

  園林區之後便是這麼一座巨大的花園。

  這些五顏六色的花朵都跟祖頓聖樹一樣，不斷地變化著形態。

  唐閒想起玄鳥說過，伊甸族的生物也是如此，能夠變化成萬物的樣子。沒有固定的形態。

  就像自己遇到的那隻狐狸。

  這個地方到底藏著怎麼樣的秘密？伊甸聖地又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

  唐閒壓下了這些心緒，開始慢慢和鍾遙述說這些年來的經歷。

  提及自己的第一個朋友，是一個叫顏小鈴的女孩，雖然她不在了，但後來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迎來了一個轉折，儘管還是那麼遭人討厭，可也逐漸收穫了不少朋友。

  鍾遙一直很遺憾，沒有給到唐閒普通的人生，可聽到唐閒的經歷時，她還是笑中帶淚，像是母親欣慰於兒子的成長，又心疼於兒子的成長。

  多少年過去了，上天居然將兒子帶來了自己的身邊，只是……這個地方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能夠和唐閒換一個地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