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鏡之眼

  就像是時間停住，世界也在這一刻給凝固住。

  最開始是細小的雨滴，抑或殘屑與碎石，接著連跳騰的火焰也被禁錮住。

  再往後，無數慢慢爬行的蜘蛛悉數停住，進而連斬鐵獸們也都發現難以動彈。

  如同一道來自極寒地獄裡最冷的風，它呼嘯而過，萬物便被瞬間凍結。

  磅礴的念力還在不斷地擴散，以至於蛛網之下的整個戰場，有了短暫的停滯。

  一時間玄鳥，戈爾貢，斷金獸，檮杌等等將領全部將目光望向了異變的根源。

  白曼聲也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人類……竟然可以有這等力量！】

  玄鳥的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

  彼端的唐閒早已免疫了人類的傷害，所以元霧的念力即便能夠穿透蛛網，他也無法感受到。

  但在場的人類，除卻自己，只有元霧一個。

  唐閒還在假裝是個廢柴，正在扮演著被蛛網困住無法逃脫的獵物，暗自累積著對罪骨蜘蛛的抗性。

  「看來玄鳥念叨的是元霧了……」

  這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因為這場戰鬥來的比唐閒想像中要早很多，唐閒料想過會有一天，自己會遭到萬獸法庭的圍攻，但不想這一天來的如此突然，且自己毫無察覺。

  「如今的勝算，已經到了百分之四十。」

  暴君化的阿卡司，有著比雷梟還強的速度。即便是其他戰鬥數值，也明顯得到了提高。

  不過暴君之間的實力進化顯然並不相同，阿卡司的確得到了突破極限的速度，卻也有極大地弊端。

  元霧的暴君將戰鬥能力提升到了何種領域，則又是另一個未知。

  恐怖的念力就像是改變了重力係數一樣，讓戰場上每一個存在都感覺到寸步難行。

  但對浩劫級的生物來說，這樣的念力束縛終歸也只是減緩了些微的速度。

  它們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只是詫異原本最弱小的那個人類少年，會擁有這樣的實力。

  整個過程里，元霧始終沒有動，當他白茫茫的眼裡，開始照映著某個景象的時候，那片景象開始呈現出絕對的破碎。

  就像一片片被割裂開的鏡子。

  恐怖的念力在這一刻於目光里匯聚，元霧視線所過，那些斬鐵獸們所在的空間，全部呈現出肉眼可見的斷裂感。

  隨著這種斷裂感的逐漸遞增，元霧眼中的斬鐵獸們，也隨同那片空間斷裂。

  四分五裂的軀體就像是被斷金獸用最鋒利的刀意切割過，最終斬出無數凌亂破碎的塊狀物。

  破鏡難圓，即便是拼接好，也能看到明顯的裂痕。

  一切就如句芒所言，人類的愛是美好是救贖，但在羲和眼裡，這一切都是武器。

  遇到了唐小九，白曼聲，唐閒，鈴衣，元霧的人生開始有了救贖，但曾經在進化區的經歷，終究是他心鏡上的一道道無法抹去的裂痕。

  這些裂痕成了他的執念。

  念力也繼而被強化成了一種規則系的能力。

  空間撕裂。

  目光所聚之處的一片範圍里，所有的事物，無論任何數值的戰鬥能力，都會連同那片空間，變得四分五裂。

  斬鐵獸們再快，如何快得過一道目光？

  三頭蛇，斬鐵獸，六尾狐竟皆褪去，獸群們也意識到了這個人類經歷了難以想像的蛻變。

  這就是羲和一手打造出的究極兵器，這種規則系的力量，即便是面對最強的萬獸，也有著主導性的優勢。

  元霧怔怔的看著眼裡破碎的世界，憤怒之餘，還有著巨大的失落感。

  他終於來到了那個滿是人煙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有人發自真心的接納他喜歡他，在百川市里也沒有人將他當做怪物。

  他也有自己的朋友，可以在天晴的時刻跟人打聲招呼，聊一些美好而又平靜的話題。在無聊的時候，可以去新鮮感咖啡廳里，點一杯咖啡，安安靜靜的坐著頹度時光。

  不會有人讓他去籠子裡殺死所有人再出來，也不會有人命令他取來某個兇險生物的血清。

  餘生還很漫長，那些曾經的血腥仿佛都隨著遇到了唐閒而被洗刷乾淨。

  但這一切，都永遠的少了一個人。

  暴君的盛怒遠遠不止於此。

  他失落而破碎的目光，不在望向那些獸群，這種強大規則的支配，也會讓元霧的暴君化較之阿卡司而言更加短暫。

  對鏡子的惋惜自責，對羲和的憤怒並沒有讓元霧失去理智，在步入成為暴君的一刻，他反而清醒了不少。

  逝者已逝，生者還在等待自己的守護。

  無論怎麼憤怒，他始終還是那個溫柔的元霧。

  元霧的第一道目光，是望向了檮杌。

  那巨大的身軀本不好躲避，但檮杌的速度卻很快，展現出了與體型不相符的迅敏。

  目光只是落在了檮杌身上不到一秒鐘，檮杌便急忙的避開了。

  饒是如此，只是被鏡之眼照見的瞬間，那恐怖的切割也留下了檮杌的一隻手臂，但斷臂之後，檮杌的速度反而更快。

  元霧沒有再糾結，檮杌越戰越勇，速度越來越快，他的時間不多，便將視線落向了那團黑霧。

  黑霧之中，藏著三頭蛇群的首領蛇髮女妖戈爾貢。

  悽厲的嚎叫聲從黑霧裡傳來，但連同著這片聲音也被割裂的斷斷續續。

  玄鳥看著這一幕，只感覺到觸目驚心。

  它絲毫不懷疑斷金獸，戈爾貢這些恐怖的魔獸能夠瞬間殺死這個人類。

  但同樣的，這個人類的領域裡，眾生平等，不管是橙階生物還是紫階生物，全部都會連同著空間被切割成無數塊。

  黑霧破碎，空間割裂。當元霧的視線離開之後，空間才緩緩的恢復，但戈爾貢就比較慘烈了，它的身體已經被斬裂成七份。

  甚至連散發著橙色光芒的魂晶都破裂開。

  一隻原本對唐閒來說威脅最大的生物，就這麼毫無波折的被解決掉。

  這恐怖的一幕，讓斷金獸立刻掉轉了方向，放棄了無法被破防的白曼聲，毫不猶豫的用迅雷之勢，用z型的軌跡奔向元霧。

  元霧微微皺眉，視線緊緊的跟著斷金獸，卻始終無法追上斷金獸。

  但就當斷金獸以為自己要得逞的一刻，在那鐮刀一般的手臂就快斬向元霧的瞬間，周圍的環境卻發生了變化，元霧腳下的地面，四周的冰霜雨雪仿佛交匯到了一處。

  以至於元霧的位置，有了細微的偏移。

  【還沒完！】

  這是元霧原本的能力，念力改變環境，四周的一切仿佛變得圓融。

  但斷金獸一擊未中，卻並未放棄，它靈活的一轉，反身又是一道斬切襲來。

  但這短暫的停頓里，元霧的視線已經鎖定了斷金獸。

  斷金獸只感覺到一股恐怖蠻橫的力道在吸扯自己，無論自己怎麼掙扎都沒有意義。

  下一個瞬間，這片空間就將四分五裂的割裂開，斷金獸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軀體。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上浮現出一層死寂的灰白色。

  能夠與規則系力量對抗的，只能是另外一種規則。

  冥河引渡。

  在一個生物即將死去的瞬間，玄鳥強行步入冥行狀態，將對方的生機引渡到安全的位置。

  空間碎裂，斷金獸的胳膊與耳朵處，都有一道平整的切口。

  但它終究是活了下來。

  它憤恨的看著元霧，卻也有一絲絲忌憚。

  【吾居然被人類逼迫到這般地步！實乃平生恥辱！】

  見證著這一幕對決的白曼聲，心裡更是驚異，元霧這個平日裡最為沉默寡言的孩子，竟然險些連番擊殺兩名萬獸將領。

  但更值得在意的是玄鳥。

  不死玄鳥，傳聞中能夠步入特殊維度靈薄獄的神獸種。但白曼聲沒想到的是，玄鳥還能強行讓其他生物也進入那個維度。

  元霧的呼吸微微加劇，視線也有輕微的模糊。

  能夠將空間都切割的鏡之眼，對自身體力的消耗也不低。

  【斷金，不要魯莽，現在開始，你去吸引住那個人類的視線，但切記不要冒然進攻，尋常生物能進入靈薄獄的次數是有限的。】

  這番對話唐閒也聽到了。

  蛛網之中的唐閒，大概猜到了蛛網外的戰鬥局勢，看起來局勢發生了極大地變動，斷金獸應該是險些死去。

  感受著蛛網對自己的粘黏能力越來越弱，唐閒已經開始構思破開蛛網之後的作戰策略。

  同時間，元霧的目光落在了玄鳥身上。

  感受著鏡之眼帶來的如同黑洞一般的牽扯與吸附，玄鳥心中驚懼萬分，人類畢竟是數量繁多的物種，這數百年來，它也逐漸感受到人類在這個世界站穩了腳。

  儘管在大多數獸類眼裡，人類始終是弱小的存在。

  可如今，人類之中終於出現了可以正面抗衡最頂尖萬獸的存在。

  這樣的人必然不多，可這是一個象徵。人類這種生物，一旦有了希望，就會變得異常可怕。

  【這個人必須死！】

  藍色火焰一般的羽翼瞬間變成了死寂的銀灰色。

  在玄鳥就將隨著空間一道四分五裂的時候，它又一次遁入了靈薄獄裡。

  靈薄獄與現實的世界其實是一樣的，只是這裡頭布滿了行屍走肉一般的殘魂。

  當空間的割裂結束後，玄鳥身上那層銀灰色才再一次的變回生機盎然的藍色。

  元霧咬著牙，內心已經得出結論。兩種空間法則似乎並不衝突，自己暫時奈何不了玄鳥。

  同時間，斷金獸開始行動，它的動作是這幾隻浩劫級生物里最迅敏的，元霧不得不小心提防著斷金獸。

  暴君化讓他開啟了鏡之眼。

  但鏡之眼雖然強橫，元霧自身卻依舊承受不住浩劫級生物的進攻。

  他就像是一個攻高血薄藍還少的法師。

  「大概還能使用兩次……一定要盡數命中。」

  戒備著斷金獸，元霧開始集中精神。

  只有白曼聲注意到了，玄鳥似乎在凝聚著什麼。

  她猛然間警惕起來，斷金獸也在這個時候，繞到了元霧的背後，在元霧轉身的提防瞬間，玄鳥的羽翼催動，一道灰色的射線射向元霧。

  「小心！」

  白曼聲情急之下擋在了元霧身前，檮杌原本一直在牽制白曼聲，但這個時候卻並沒有出手。

  唐很肉化成了一件足以抵擋一切傷害的鎧甲。檮杌和斷金獸都感覺到異常棘手。

  任何攻擊都難以對白曼聲造成威脅，這都是因為唐很肉強悍的生存能力。

  可此時此刻，白曼聲的卻忽然感到被算計了。

  【你以為我對付的是那個人類？我對付的是你啊，媧皇！】

  那道灰色的射線看起來並沒有任何殺傷力，但白曼聲猛然間感覺到，一股子腐朽死寂的氣息蔓延看來。

  唐很肉瞬間從白曼聲身上剝落。

  在極短的時間裡，原本形態不規則的唐很肉，漸漸的化作本體。

  「唐莽！」

  白曼聲一聲驚呼。

  卻感覺不到唐很肉的半點氣息。

  【這樣一來，這隻媧皇的防禦就被瓦解掉了。】

  冥河引渡，將對方強行拉入靈薄獄圍困的手段。

  在之前斷金獸險些被鏡之眼切割的時候，玄鳥便是用這樣的手段將斷金獸拉入了靈薄獄。

  唐很肉的確強橫，檮杌這等凶獸，加上斷金獸這樣的魔獸，都是進攻能力強橫，能在瞬間給對手造成重創的屬性，卻始終無法傷到白曼聲。

  玄鳥一直在等一個出手的機會。

  靈薄獄內，唐很肉發現自己的生命恢復速度極大幅度的降低，冬日的礦區已然很冷，西北之地雖然沒有雪，風刀子一樣是刮在人骨頭上。

  但靈薄獄內，卻更加寒冷。

  唐很肉發現無數遊魂，殘魂，都在漫無目的的行走著。

  生死是絕對的對立。

  這個世界或許真的有冥界，但那也只是一個符合人類描述的異空間，死人無法從冥界復活。一旦死去了，便是真正的死去。

  而玄鳥並非真正的不死，它只是每一次瀕死之時，都在這個空間裡，慢慢的恢復起來。

  玄鳥以為自己徹底的困住了唐很肉。在靈薄獄內，所有生物的生命力都會被一點一點的蠶食。除了它自己，它是這片空間的主宰，遊魂蠶食生靈，而它吞食遊魂。

  那些遊魂看似無害，實際上卻能夠吞噬人的生機。

  玄鳥想著，只要將這個麻煩困入靈薄獄內，便能慢慢的藉由靈薄獄的特性吞噬掉這個怪物一樣的少年。

  唐很肉的確進入了靈薄獄內，也的的確確的，感受到了生命力在迅速的流逝。

  但不管怎麼流逝，都比不上生命力恢復的速度。

  即便是冥界，也奈何不了這個由長耳古猿無意中製造出的怪物。

  而唐很肉平日裡雖然說話很生硬，看似愚笨，實際上並不蠢笨。

  他默默的看著這片空間裡的景象，隱約的感覺到……玄鳥或許可以被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