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秦不朝周

  雖然明知道他們的目標是秦牧，但是李府上下也是頗為光榮。

  能讓天下諸王親自前來弔唁的，除了李然之外，也就只有周天子了吧？

  秦牧回絕了所有想要與他搭話的諸侯，靜靜的完成了這一場葬禮。

  在李然入土為安之後，秦牧戴上了自己的王冕，徑直來見天子。

  天子也除下了身上的縞素，同樣身穿冕服來見秦王。

  天下諸王雖然共同前來拜見，但是他們都只能等在大殿之中。

  此時的秦牧與天子彼此對視坐在後殿之中，其間天子不停的咳嗽，秦牧都耐心的等待著他。

  在一名宮人心急火燎的送上來一枚丹藥，周天子吞服之後方才恢復了些許精神。

  「秦王還在怨恨孤王嗎？」

  周天子身體方才緩和了一些，隨即便開口向著秦牧發問道。

  秦牧聞言微微搖了搖頭，之前他還有些怨恨周天子，而今看著天子的慘狀，在知曉對方命不久矣之後，他也就沒有了心思再怨恨對方。

  「是嗎？」

  周天子的嘴角微微上揚，面色極為溫和，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兄長在凝視他的弟弟。

  有一剎那之間，秦牧的心底生出了一種錯覺。

  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周王都少年時期，不過那個時候，秦牧還不是現在的秦牧，那時候秦牧的靈魂與身體都是眼前這位周王的兄弟。

  惶惶忽忽之間，他似乎又看到了曾經的大周嫡長。

  秦牧嘆了一口氣，隨即與對方攤牌道：「寡人無罪~」

  周天子面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孤王知道，但是孤王也想要知道，秦王有當真無心這天下嗎？」

  秦牧微微一愣，他隨後有些詫異的盯著眼前的周天子，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能夠追本溯源的考慮到整件事情的本質。

  之前的秦牧或許並不敢承認，但是現如今的秦國已經足夠強，而秦牧相信周天子也不會將他的話告訴別人。

  所以他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天下啊，只要有諸侯，也一定會有內鬥與紛爭，所以，寡人想要天下一統~」

  周天子聞言之後，並沒有露出詫異的神色。

  他緩緩的點了點頭道：「諸國之中，秦國國土最廣？

  並且已經被冊封為秦王，秦王卻並沒有分封諸侯。

  寡人早就知道，秦王有一統之志，卻沒有想到，秦王竟想要統一天下！」

  他話音落下之後，卻是緩緩開口笑道：「如此說來的話，孤王聯合諸國伐秦並無過錯。

  只可惜太晚，亦或者是太早。」

  秦牧聞言之後沒有多說什麼話，該說的話，不該說的話，他都已經與天子說開。

  此刻他已經不想再與周天子討論過失。

  「可惜的是寡人贏了，秦國贏了~」

  伴隨著秦牧的話音落下，周天子第一次變得面色。

  他滿臉凝重地點了點頭，隨即肯定的開口說道：「是啊，秦國贏了。那麼，秦王想要什麼？」

  秦牧緩緩起身，走到天子近前，而後緩緩的開口說道：「自此之後秦國不再為天子之臣，大周不再為秦國之宗主。」

  伴隨著秦牧的話音落下，周天子笑著問道：「秦王不要孤王的大周疆域嗎？」

  他話音落下之時，又似笑非笑的說道：「寡人可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秦牧的面色頓時為之一僵，他詫異的盯著眼前的周天子，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願意放棄周天子的王座，願意放棄周王朝千年基業。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對方會如此平靜了。

  如果一個人什麼都能夠放得下，又有什麼事情是可以激怒他的呢？

  秦牧心底驟然間生出了無窮的悲涼之感，他可以保證，這種悲涼並非來源於他自己的靈魂，或許來源於他內心深處，這具身體原主人的情感。

  他嘆了一口氣，秦牧隨即緩緩起身說道：「自此之後秦不朝周，若是天子尚在，秦師不至洛邑城下。」

  伴隨著秦牧的話音落下，周天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沒有回應秦牧，秦牧也沒有多說什麼話。

  轉身緩步離開了王宮後殿，並沒有前往大殿與諸國君王和談。

  而今的他已經不再是周天子之臣，如果諸國想要和談的話，那便親自到他秦國的咸陽宮內。

  當秦牧離開之後，周天子來到了自己的王宮大殿，看著滿殿的諸王翹首以盼的模樣，他的心底暗自發笑。

  魏王也好，韓王也好，楚王也好，吳國君也罷。

  這四位君王都是當世強國之君，如果沒有秦牧在的話，這天下便是諸王紛亂，架空他大周的王權。

  但有了秦牧之後，這些原本有機會稱霸的君王，便如同鼴鼠一般匍匐在他的腳下。

  他的腦海中依舊迴響著秦牧的話，那個男人的野心已經袒露無遺。

  周天子出奇的沒有憤恨，反倒是覺得有些安心。

  對方已經明確的告訴了他自己的野心，卻也承諾了他洛邑的安寧。

  他不需要在再惶恐太多的東西，只需要努力的活著，他便可以保全他的大周江山。

  想到此處的時候，周天子望著各自出聲詢問到諸王裂嘴一笑。

  殷紅的血液從他的嘴角滑落，他卻仿佛根本也沒有察覺到一般。

  「自此之後，秦國不再為大周之藩屬…」

  周天子緩緩地向著天下諸侯宣告道。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原本喧鬧的朝堂頓時安靜了下來。

  楚王隨即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敢問天子，我諸國與秦國之間…」

  沒有等他的話說完，天子便擺了擺手說道：「秦王並沒有言及和談之事，所以，還要請諸王與秦王自己去談。」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群臣與諸王頓時愕然。

  就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周天子便直接轉身向著王宮深處而去。

  他知道這一句話代表著什麼，從此之後，周天子便徹底的失信於諸侯。

  天下諸侯，恐怕再也不會擁護他這個天子了吧？

  然而就算是如此，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夠做些其他什麼呢？

  苦笑，鮮血從嘴角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