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夫子入周

  夫子坐在牛車之上，手中翻閱著一卷易經，輕聲向著侍立在一旁的端木賜開口發問。

  端木賜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他從容不迫的向著夫子拱手拜道：「弟子不辱使命。」

  端木賜親自前往洛邑之中遊說，夫子領著一眾門人弟子在洛邑城外等候。

  等到端木賜為敬愛的夫子鋪好了道路，夫子也毫不謙虛的坐上了前往洛邑的牛車。

  馬車的速度更快，但牛車更加穩健。

  在夫子的車上有著數百卷的書，其中有一部分是古籍藏書，還有一部分是夫子親自鐫刻的書籍。

  同樣還有一部分是他的門人弟子鐫刻的語錄。

  這些都是夫子最為珍貴的寶藏，容不得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再加上他的門人弟子大多數都是選擇步行跟隨，故而這一支隊伍的行進速度極為緩慢。

  作為夫子的門人弟子，沒有一個人的臉上帶著怨言。

  但是等候在洛邑城腳之下的周天子面色卻是變得苦澀了起來。

  作為天下共主，大周的天子，他紆尊降貴地在城門親自迎接夫子已是給足了顏面，但是夫子卻遲遲不曾出現，這可就讓他有些惱怒了。

  他剛剛經歷了一場磨難，心性正是敏感而脆弱的時候。

  此時此刻，他心底怨念叢生，對於夫子卻是多了幾分惱怒。

  作為一國天子的他，難道不需要面子的嗎？

  時間悄然流逝，在烈日炎炎的時候，夫子的牛車終於抵達了洛邑城下。

  看著天子的儀仗候在那裡，夫子的臉上無悲無喜，但是一眾門人弟子卻是各自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大多數弟子的臉上都露出了詫異與難以置信。

  顏回等人的臉上生出了欽佩之感，顏回都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吾不如子貢遠矣~」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圍的其他門人弟子在敬佩的同時，又各自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原本他們都有些看輕商賈出身的子貢，認為他的學識並不如自己等人淵博，他的品性並不如自己等人高潔。

  但是當他們見識了子貢使周的結果之後，他們便由衷的感嘆，自己等人的能力遠不如子貢。

  天子親迎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的，而每一次的天子輕迎都將會被載入史冊。

  所有的儒門弟子將因為這一件事情，統統都將欠下端木賜一個人情。

  但沒有誰願意在此時此刻掉頭離開，他們跟隨著夫子一起整理衣冠，然後排著整齊的隊列，緩緩的邁步與夫子一同向著洛邑城門走去。

  「大王，夫子來了。」

  一名眼尖的內侍遠遠的看見了夫子等人，他急忙開口與坐在一旁納涼的天子說道。

  他的話音方才落下，周天子本能的便要起身。

  但他方才起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便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來就來了，讓他一會兒前來覲見孤王便是。」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同樣在一旁伺候的李然眉頭頓時微皺。

  因為潛事件的出現，他充分的意識到周天子現在還不能夠獨立掌控這個國家，所以哪怕明知道會被人嚼舌，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陪到了周天子的身邊。

  而今見到他突然使起了小性子，李然頓時便感到有些不妙。

  他急忙上前向著周天子進諫道：「大王，端木先生有功於社稷，大王豈能怠慢？

  而他的老師能夠教導出端木先生這般有經天緯地之才的弟子，想必一定是與先生所言的一般，有些與日月爭輝的才能。

  所以還請大王親自迎接更為妥當，萬萬不可失了禮數啊。」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天子的面色頓時一變，他與李然親近，卻又不好發作。

  這言語之中便帶了一絲絲的委屈，就像是個孩子一樣抱怨道：「寡人是大周天子，是天下共主，先生的老師讓寡人等了這麼久，不一樣是失禮在先嘛！」

  耳聽著周天子的抱怨，李然頗有一種氣急的感覺，他的嘴角不由得浮現出了幾分苦笑。

  之前的他一直以為大王子的問題出在性子軟弱上面，但到了現如今，他方才發現原來他的問題並非只是軟弱。

  周天子最初確實只是想要用三王子激發大王子的鬥志，但是當他臨死之前，恐怕心底的想法已經轉變了吧？

  只是，那個時候三王子已經死了！

  然而國朝命運已經交到了他的手中，此時此刻，再也沒有旁人可以替代他。

  「大王，端木先生說服衛國衛庸將軍勤王，是拯救了大周社稷的有功之臣，就算不是為了迎接夫子，也該親自迎接一下我們大周的功臣啊~」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天子神色明顯一變。

  他這一次確實是將李然的話聽進了心裏面。

  不過，他聽到的，與李然想要表達的含義截然相反。

  「端木賜，衛庸，端木賜…」

  他將二人的關係更加親近化了一些，將二人腦補成了一個整體。

  這讓他想起了曾經的貴族聯盟。

  「好，寡人這便去迎接端木先生~」

  他的聲音都忍不住有些輕微的顫抖，但還是起身緩步向著夫子迎了上來。

  李然看著周天子的背影，忍不住微微鬆了一口氣，只以為是他終於想通了，卻不曾知曉，這些都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真正讓周天子改變主意的，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這種恐懼現如今該不會產生什麼大的影響，但他會隨著時間的推演，逐漸在周天子心中生出一根刺來。

  眼看著周天子親自迎出城來，儒門弟子的臉上都露出了欣喜與自豪。

  而夫子原本古井無波的面孔之上，也多了幾分淡淡的笑容。

  「子貢之賢，能動天子也~」

  他口中絲毫也不加掩飾的對子貢發出了由衷的讚嘆，而後重新正冠，低首垂臂，緩步躬身向著周天子而去。

  夫子執禮甚恭的模樣落到了李然的眼中，讓他忍不住微微點頭，心底對於夫子大加讚賞。

  但是這樣的行為落到周天子的眼裡，便也就成了另外一種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