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犬戎王之殤

  牛羊成群，牧馬嘶鳴。

  犬戎各部的首領齊聚犬戎的王庭，

  犬戎國以白犬部為尊，另有黑狼，白狼，青狼，灰狼，白鹿，黃鹿，赤鹿，麋鹿，黑犬九部。

  犬戎部原本生活在周王朝西北之地，現在的咸陽很近。

  原本只有四狼與四鹿八部，八部的首領盡皆稱王。

  後來被周天子與晉國驅逐到了北方，

  最古老的白狼四部與白鹿四部的王室血脈斷絕。

  他們共同推舉出了一個年輕人成為首領，這個首領也就是犬戎王室白犬部的祖先。

  白犬部的首領娶了一個精明的妻子，在他死後，他的妻子贍養他未成年的兒子，同時掌控了犬戎的大權。

  她扶持自己的直系血脈成為了黑犬部，然後將黑犬部首領的女兒嫁給了自己的兒子。

  於是白犬為王，黑犬為後，四狼為將，四鹿為祀的犬戎格局也就正式形成。

  他們信奉先祖之靈，以部族血統的方式傳承至今。

  在歷代犬戎王的南征北戰，瘋狂壯大之下，犬戎的人口原本已達千萬，騎射精湛，就連晉國都曾數次向周天子求援。

  可惜的是盛極必衰，就在犬戎不可一世的時候，周晉聯軍攻破了犬戎的王庭，數百萬的犬戎人死在了這一場浩劫之中。

  十餘年來，犬戎人休養生息，原本已經漸有起色，而就在這個時候，

  趙家的趙辟疆登上了戰場。

  那個男人以一家之力數征犬戎，打得犬戎人不敢南下牧馬，並且連犬戎勇士的士氣都被徹底打沒了。

  姬小犬在這個時候回到了犬戎，他通過征服東夷的方式，獲得了犬戎人的認可，又通過聯盟的方式拉攏了趙辟疆，徹底地祛除了犬戎人內心之中的夢魘。

  而後他又聯合三國南掠周王朝，既為犬戎人掠奪了大量周人積蓄的財富， 又同時洗刷了犬戎人數百年的屈辱。

  並且最為關鍵的是，他由此徹底斬斷了與周王朝的聯繫，讓所有犬戎人都接納了他。

  雖然最終犬戎戰敗，但那都不是什麼大的問題，相比於他帶來的榮耀，早已習慣了失敗的犬戎人，對於敗給秦國毫無羞恥可言。

  畢竟強大的魏國與韓國不也同樣戰敗了嗎？

  犬戎王在馬背上摔了下來，若是年輕的時候他很快的就能從地上爬起來。

  但此時犬戎王已經年邁，他不得不依靠他人的幫助才能重新站起來。

  等他回到王庭之後，從此就一病不起。

  不論是犬戎的巫醫還是祭司最終都沒能挽回他的健康，他不得不將自己的王國交給自己的接班人。

  他沒有兒子，按照傳統，他本應該將這個位置傳給白犬部擁有王室血統的後裔。

  但是整個犬戎都已經替他選出了最佳的繼承人，所以就在他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榻上的時候，這位繼承人坐在了他的身邊，靜靜的守護著，準備送他最後一程。

  他目光渾濁的盯著帳門，眼眸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悔恨。

  如果他當年態度再堅決一些，他的女兒此時此刻應該就站在那裡吧？

  雖然因為自己生出的不是兒子而憤怒了多年，

  連帶著對紅雲涵兒真真的態度也惡劣了許久。

  但畢竟是血濃於水，在他生命最後的盡頭，什麼王權，什麼財富，什麼身份地位，什麼榮耀，什麼犬戎的未來。

  他通通地變得不再在意，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他一生的生平，猛然間想起，這一輩子無愧於犬戎，唯獨虧欠自己的女兒。

  雖然犬戎數次戰敗，但那都不是他的問題，他對此從來都是問心無愧。

  唯獨對自己的女兒，虧欠的實在是太多太多。

  「阿爹，你看，這花好看嗎？」

  「花？戴什麼花？我犬戎王的女兒，喜歡得應該是弓箭與戰馬…」

  「阿爹，你快看，小白好可愛~」

  「可愛？那有什麼用，跑得這麼慢，劣馬，哼，劣馬只配成為食物~」

  他親手殺死了自己女兒的第一匹白馬，

  而後她的女兒喜歡上了紅色的戰馬，喜歡上了紅色衣裙。

  她將自己的名字改為了紅雲。

  他至今仍然能夠想起，那一天小白倒在血泊之中，它潔白的毛髮被染成了血紅，她抱著小白痛哭，她的衣裙也成了赤紅之色。

  她的女兒與部落的第一勇士相互愛慕，他並沒有同意二人之間的婚事，而是要求以趙辟疆的頭顱作為聘禮。

  那個男人一去不再復返，而他的女兒從此穿上的戎裝，提起了弓箭與寶劍，跨上的戰馬，徹底的離開了他的身邊。

  他總是想著自己犬戎王的身份，考慮著自己的顏面，滿腦子的都是犬戎曾經的輝煌與現在的蕭條。

  從沒想過自己的女兒已經離他越來越遠，到了他臨死之際，他卻再也見不到他的女兒了。

  渾濁的淚水從他的眼眶之中流出，一旁的姬小犬見了，急忙輕柔的為他擦去淚痕。

  「小犬~」

  他蒼老無力的聲音響起，一旁的姬小犬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

  他已經送別的自己的父親，唯一的親人也就是眼前的老者，他的舅舅，犬戎的王。

  因為周天子的死給他造成了很大的衝擊，讓原本滿心只有復仇的他平添了幾分人性。

  「我死了之後，答應我，替我照顧好紅雲，不要再讓任何人傷害她~」

  姬小犬愣了愣神，他想起了周天子臨死前的場景。

  「好，我…」

  他正準備許下承諾，老者卻是緊握住了他的手臂。

  「一定，一定要照顧好她，告訴她，我對不起她，我對…」

  他不停的重複著這一句話，瞳孔逐漸的失去了神采。

  他的手無力的下垂，空洞的雙眸中仿佛見到了紅雲涵兒真真滿臉淚光的撲了進來。

  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滿意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眸。

  他仿佛聽到了紅雲涵兒真真在呼喚他。

  「阿爹，阿爹~」

  最後的生機流逝，這位犬戎的王者就此退下了歷史的舞台。

  望著空無一人的王帳，姬小犬陷入了沉默之中。

  從這一刻開始，他將會是新的犬戎王。

  而從這一刻開始，他也將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