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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7:16 作者: 昔在野
蕭昱立刻攔下她,把她按回榻上,正色道:「姐姐還在月子裡,不宜出門見風,我去把僧孺找回來。」
「我也去。」魏雲卿立刻起身跟上。
蕭昱拉起她的手,二人匆匆離宮前往西山。
*
西山南麓,群鴉飛過。
蕭景失魂落魄,涕淚橫流,雙手刨著墓所的土,十指早已血跡斑斑。
「君不見,河邊草,冬時枯死春滿道。」
帝後的馬車離宮,一路飛馳而行,很快就到了西山。
魏雲卿和蕭昱急急追來,墓所的封土已經被挖的凌亂,齊王雙手胡亂刨著土,舉止癲狂,周圍跪了一群的侍衛,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二人看著絕望的齊王,揪心不已,誰都沒有勇氣再上前一步。
「君不見,城上日,今暝沒盡去,復更出。」
他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念一句,挖一抔,太陽落下了,第二天還能再出來,可是人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今我何時當然得,一去永滅入黃泉。」
魏雲卿看著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可憐身影,也忍不住哭了,行路難,那是妙英生前最愛唱的歌。
齊王為了推動改革,做的一切努力,無非是為了讓自己不再受制於人,可以保護所有他在乎的人,可以讓他和妙英可以沒有任何阻礙的在一起。
可是,他害死了他的母親,也無法保護他的愛人。
而他的孩子,竟也要承受如他一般的愧疚和煎熬,這仿佛是一個詛咒,在他們父子的身上代代相傳,永遠都不配被救贖。
他感到無比的痛苦與無助。
魏雲卿看著這一幕,想起過往渴望被愛的自己,瞬間有了與齊王感同身受的絕望,深刻洞悉著他的痛苦。
而如今她已經得到救贖,擁有了母親與丈夫的愛,可齊王什麼都沒有了,還要終身背負著悔恨與愧疚。
她心里一陣一陣抽搐,不由掩面而泣,蕭昱擁著她輕輕安撫著。
\」人生苦多歡樂少,意氣敷腴在盛年。」
蕭景哽咽著,眼淚滾滾落下,與挖開的黃土混合著。
「功名竹帛非我事,存亡貴賤付皇天。」
他痛哭失聲,雙拳狠狠砸在了墓土之上!挖不開,挖不開了……
「行路難,行路難,夜聞南城漢使度,使我流淚憶長安!」
他倒在墓前,早已泣不成聲,此生空餘淚,不見有長安。
魏雲卿也哭的身形癱軟,蕭昱扶著她,看著蕭景,嘴角微微抽搐著。
他拍了拍魏雲卿的背,示意她在這裡等著,獨自走到了蕭景的身邊。
他站在蕭景的背後,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個兄長一樣,給他支撐,「你要讓她至死都不得安寧嗎?你不要給她報仇嗎?」
蕭景神色一動,滿是泥污的手指微微收了回來,報仇?
他的眼神閃動著,微微直起身子,轉身看著蕭昱,臉色愕然,「報仇?」
蕭昱蹲下身子,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提醒他,「你越是這樣,那些惡人就越是得意,你不能被他們打垮,你還沒有完成對妙英的承諾,我們的理想,你不能讓她死不瞑目。」
蕭景神色呆滯,看起來毫無鬥志。
蕭昱拉起他的手,把那一小塊當歸放到了他的掌中,合上,附在他的耳邊低聲道:「是夾竹桃粉。」
聽到那四個字,蕭景腦中轟的一聲,恐怖的記憶如同螞蟻,啃食著他的思緒。
他的眼睛無措的左右閃動著,淚水滾滾而落,一股巨大的悲痛衝上他的喉頭,阻隔了他的聲帶,以至於他幾乎不能發出聲音。
「母,母后……」
蕭昱把他抱到懷裡,緊緊抱著,安慰他,他紅著眼,沉聲告訴他,「你必須振作起來,你不能被打垮,如果不把元兇背後的大樹連根拔起,攻擊傷害永無止境,你什麼都保不住。」
蕭景眼神一動——元兇。
即便是胡法境下的手,也一定有人在背後教她如此手段。那件事,薛太尉是知情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他們?
朝堂之上斗歸斗,也無需如此誅心吧?那不是他的妹妹嗎?他心里不會痛嗎?
他忘記了薛皇后是他的妹妹,是不是也代表不再認他們是他的外甥了?
事情發展至今,他們舅甥似乎已經到了不得不決裂的地步了,他要往死里打擊他們,他們又豈能坐以待斃?
所有傷害他們的人,一個都不值得被寬恕。
蕭景擦了擦眼淚,神色已不復剛剛的悲傷,而是被一層濃重的暗色籠罩,他不能被打垮,他不僅要為妙英報仇,還要讓千千萬萬如她一般可憐的人,都有出頭之日,都不會再被這些權貴宰割欺辱。
這是他的理想,也是妙英的願望,只有實現它,才是對妙英最好的告慰。
他下定了決心,告訴蕭昱——
「陛下,那一夜你說的話,我答應了。」
蕭昱心中一酸,喉頭微堵,兄弟二人的手掌,再度緊緊握在了一起。
第121章 密旨
蕭景返回府中時, 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面上看不出絲毫在西山時的失魂落魄。